青青想,他应当是在说话。
燕玓白见奉安果然不曾立即下令放绳子,夺过手边胡角又是阵嘲弄。
这档口,躲在後头的王坞悄然举起特制强弩,“陛下,臣虽不分皇後娘娘,却可以试试将两人轮流射落。”
强弩一次至多同放十箭。这个距离若要射穿麻绳,便需牺牲数量,单次只用一根。
其後再发,需置箭掰弄,再快也要个十几息。王坞连日赶工,也只改造出了这一把。
时间不够。
燕玓白放了唇边的牛角,面色还是那般狂悖。
只周遭知道,他此时的声音绷紧冷硬地出奇。
他们故意让两人以发覆面,套上同样的衣服。还填塞身型,使胖瘦也瞧着差不多。
奉安的意思,左是崔神秀,右是青青。
然此人亦狡诈,燕玓白不能尽信。
他目光在二人之间穿梭,没了发髻的修饰,两人高矮也几乎一致。
“王坞,”燕玓白握紧手中长刀,“朕选中其中一人,你立即扳弩,放另一人坠河,有几分把握?”
“陛下的意思是?”
“无论对错,他们都会要她的命。”
若直接坠入不到八尺深的护城河,反倒安全得多。
他要故意选错。
衆人皆是一寒。
燕玓白略一偏身,後头人忙将怀里藏着的狗递来。
“陛下,灰将军在臣斗篷下十分焦躁。恐是发现了什麽。”
“摧岳,”燕玓白抓过狗腿,将它往马鞍一放,“你娘是哪个!”
小灰早等候多时,闻言大黑鼻子使劲嗅着风传递来的气息,耳朵猛一後撤。
“嗷——”它一擡右爪踩上燕玓白掌心。黑溜溜的眼如通人性。
燕玓白喉头一紧,心中的猜测被肯定,“老贼,放她!”
青青就迷迷糊糊看见燕玓白动了。
那只夜间曾数次偷偷抚过她发丝的手,遥遥地举起。平稳丶坚定地……
指向她身旁的崔神秀。
没有犹豫,没有讨价还价。
一切都清清楚楚。
青青一愣。
“哈哈哈哈哈!”王度爆发出快意大笑,“看到了吗贱人!这竖子从前待你如待我,皆是虚心假意啊!”
一旁奉安却未显畅快,他盯着人群中的薛莺儿,手中短刃抵地掌心生疼。
绑着崔神秀的绳索开始缓缓上升。而青青腰间的绳索,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後,猛地向下滑落一大截,青青正以为自己要掉进河里,蓦地,麻绳却又拽着她上升!
“王坞,放箭!”
燕玓白猛然挥刀!
“攻城!”
皇城内,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战鼓与号角,城门大开,原属北地的军队此时竟反目。王度怔住,转眼,奉安无影无踪。
“畜生!”王度身子一晃,拽着绳索大吼:“你们联合设计我,我这便杀了她——”
“叮!”他手中却突然一松。强弩千钧一发,大力钉住墙面。青青还未反应,便栽入河中。
同时,数道早已埋伏在城周的轻装潜鳞卫如同鬼魅般激射而出,直扑护城河。
城墙下,数条带着铁鈎的绳索闪电般射向城墙,精锐的攀城甲士如猿猴般向上突击!
八月底的河水,居然还是这麽冷。
口鼻被迅速淹没,青青打着细密的寒战,分毫挣扎的力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