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一天,乔肆与殷少觉在演武场停留了很久。
在尝试过剑的用法之後,乔肆又跟着学习了匕首丶短刃的用法,还尝试了几种暗器。
比起匕首,暗器的确要难用多了,但是玩起来很有意思,一两日没法练成,但永远猜不到它下一次会落在哪个方向,像是开盲盒一样。
直到不知第几次,乔肆丢出的飞镖终于落在了不远处的稻草人身上,他高兴地欢呼一声跳起来,兴高采烈地扑向殷少觉拽他的袖子,“中了中了!正中红心!!!”
望着他眉眼飞扬,如此开怀的模样,殷少觉也不禁露出笑意,很是顺手地将人往怀中一揽,感受着怀中暖烘烘的一片,“是啊,进步真快。”
乔肆便仰着头笑得更加灿烂了,完全没了最初的沉闷。
额前的少许碎发垂落,随风轻飘着,从殷少觉的视角垂眸望去,便能瞧见他睫毛投下的一小片阴影,瞧见那笑弯了闪着光彩的眉眼。
乔肆五官生得精巧,眉形流畅紧凑而不散,双眸黑白分明,活动了一阵後,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仿佛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那时一张一眼便会记住的脸,殷少觉见过无数人感叹于乔肆的样貌,将这位年轻侯爷的身姿落入画中,却从未有一副让他看了觉得满意。
如今这样望着乔肆,他忽然就明白了那些画像为何不够好。
是美则美矣,却一张张都画得不够传神,仿若画得只是个足够贵气漂亮的美人,却没画出乔肆的神韵。
他的神韵本就是画不出来的,乔肆应当是笑着的,应当是驾马奔腾,或是志得意满丶潇洒恣意地肆意妄为,唯独不应是乖乖巧巧丶循规蹈矩地或坐或站在一处,任人观赏。
他应当持剑,应当策马,指点江山,嬉笑怒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想闹就闹吧。
殷少觉似乎从他的身上嗅到了微微的酒气,此时此刻,却也觉得不听话非要喝酒,也是乔肆的风格,可恶的是害他不能随意喝酒的人,是无法及时陪他同饮的人。
也难怪他们都在为乔肆说话,难怪陆晚总想从他手中撬人。
任何人都一样,只要见过一次乔肆畅快大笑的模样,便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沉默寡言丶黯然神伤的模样。
还是现在这样好。
他不禁擡手,想要轻轻触碰微微飞上薄红的眼角。
然而下一秒,乔肆却又瞧见了有趣的东西,注意力一下子飞走,转头就跑了。
“哇,这个好长!啊好重……”
殷少觉顿时怀中一空,指尖也什麽都没抓住。
他默默收回手,指尖轻轻捏住袖口的布料,不动声色跟了过去。
……
乔肆再一次夜宿在了临华殿,并顺势鸽了第二天的早朝。
殷少觉上朝时,乔肆还在殿中熟睡,听不到满朝的风言风语,不知有多少人在朝上弹劾他,将江南为修河堤而劳民伤财丶累死徭役的事赖在乔肆头上。
皇帝阴沉着脸色,将这几个人的脸和身份一一记下,那模样仿佛已经不是在动怒,而是在看着几个将死之人。
被他盯上的臣子不禁打了个冷颤,几乎要心生退意。
谁人不知乔肆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受重用的臣子,晋王又恰逢遇到难处,正被陛下禁足。
大部分臣子都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触陛下的霉头,得罪一个明显很不好惹的人,生怕今天弹劾了乔肆,明天折子就到了乔肆手里,被他找上门去闹。
晋王和王妃已经在乔肆这里吃了亏,成了不占优势的困兽,墙头草和胆小的已经想要划清界限,不愿意依附一个困兽。
但越是困兽,便越会不择手段,越迫切地想要一场豪赌。
京城之中无论势力如何错综复杂,都只是一个小小的京城,纵然是一国之君,想要稳住朝局也要做到赏罚有道,决不能因为他们弹劾了一个臣子就过分处罚他们。
衆口悠悠,想到晋王在其他地域的威望,想到衆多世家在各地的势力,小小的京城仿佛也没什麽可怕的。
晋王许诺给他们的东西,远比当今圣上可能会给的多出许多倍。
比起在圣上手下战战兢兢地当官,一不小心被抓住了把柄,得罪了乔肆便可能人头落地,总有人更愿意为更大的荣华富贵冒险。
于是参他的折子还是不少,从江南徭役一事闹到京城开始,他们就想要占据先机。而那些不想招惹乔肆丶不想惹陛下动怒的中立臣子们,也更不想在此刻站出来去反对晋王一党。
沉默的是大多数,占比最少丶屈指可数的几个奸臣,反而发出了最大的声量,叫嚣得最是厉害。
乍一听上去,仿佛满朝文武都默认了乔肆的罪名,要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盖在他的身上。
殷少觉不带温度的目光居高临下审视着他们,正要让他们闭嘴,便听到又一臣子站了出来,厉声反驳。
是吏部侍郎,刘疏。
春闱结束之後,刘疏终于得了几天的休息,如今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疲惫沉默,站在朝堂之中以一己之力舌战群雄。
到底是文臣中的佼佼者,刘疏一番引经据典丶一针见血指出这些人弹劾乔肆的话语中谬误所在,又骂人不带脏字地一句句声讨回去,听得殷少觉都想给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