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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齿梳噬骨（第2页）

坟地的风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句未完的呢喃，但这一次，黑玫瑰没有回头。她知道，真正的“凑齐”，不是被黑暗吞噬，而是守住光明，带着逝者的遗憾，好好活下去。

晨光漫过铁匠铺的门槛时，黑玫瑰已经支起了火炉。风箱“呼嗒呼嗒”地响，将焰苗吹得老高，映得她侧脸的疤痕泛着红光——那是昨夜与尸缠斗时留下的，像条暗红色的勋章。

毛小方蹲在旁边磨铁砧，磨得锃亮的铁块倒映出他带笑的脸：“想好新刀叫什么了？”

“叫‘破妄’。”黑玫瑰往炉里添了块生铁，火星溅在她手背上，她眼皮都没眨一下，“专破那些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风箱声突然一顿，门口传来怯生生的喊：“请问……这里能修锄头吗？”

是镇东头的王婶，她手里拎着把断了柄的锄头，脸色白，眼角还挂着泪。黑玫瑰认得她，她家小子三天前在坟地附近失踪，正是被尸缠上的孩童之一。

“进来坐。”黑玫瑰压下心头的涩，往炉里添了根柴，“锄头放这儿吧，傍晚来取。”

王婶嘴唇哆嗦着，把锄头递过来时，掌心里掉出片衣角——是孩童穿的虎头袄碎片，上面还沾着几根黑。黑玫瑰的目光沉了沉，不动声色地用脚把碎片勾到炉边，火苗一卷，碎片便化成了灰。

“王婶，”毛小方递过碗水，“您别急，镇上已经派人去搜山了，孩子们说不定只是贪玩跑远了。”

王婶接过水，眼泪掉得更凶：“我昨夜梦见小宝了，他说冷，还说头缠得他喘不过气……”

黑玫瑰握着铁钳的手紧了紧。昨夜火光里，她分明看见那团黑中裹着好几个小小的身影，像被蛛网缠住的蝴蝶。她没敢说，只把烧红的铁块夹到铁砧上，大锤落下，“哐当”一声，火星溅了满地，像是在砸开什么无形的枷锁。

“傍晚来取锄头时，我给您带些刚出炉的糖糕。”黑玫瑰的声音透过锤声传出来，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稳，“小宝最爱吃甜的，说不定闻到香味就自己跑回来了。”

王婶愣了愣，抹着泪点头：“哎，好，好……”

等王婶走了，毛小方才低声问：“真能……找回来吗？”

黑玫瑰抡锤的动作没停，铁屑在她肩头积了层灰：“找不到，就把那片坟地翻过来。”她指节因用力而白，“至少，得让他们入土为安。”

大锤一次次落下，将铁块砸得变了形，也像是在砸着每个人心里的那块石头。日头爬到头顶时，“破妄”的雏形渐渐显露，刀身狭长，刃口锋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是能劈开最深的黑暗。

突然，院墙外传来阵骚动，夹杂着孩童的哭喊声。黑玫瑰猛地停手，与毛小方对视一眼，抓起还没开刃的刀就往外冲。

只见几个孩童跌跌撞撞地往镇上跑，身上缠着半截黑，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冻得瑟瑟抖。为的正是王婶的小宝，他看见黑玫瑰，突然挣脱同伴的手，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哭喊着：“玫瑰姐，好多头……拉着我们不让走……”

黑玫瑰的心猛地一沉，低头看见小宝衣领里露出截红线，上面挂着块小小的木牌——是她去年给镇上每个孩子打的平安牌，刻着各自的名字。此刻木牌上沾着新鲜的泥土，像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

“还有谁？”黑玫瑰扶住小宝的肩膀，目光扫过那些孩子，少了三个。

“壮壮、丫蛋……被头拖下去了！”一个孩子哭着指向坟地方向，“它们说……要凑齐七个人……”

黑玫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将小宝推给毛小方：“带他们去医馆，找李大夫。”她转身抓起墙角的铁锹，刀鞘撞在后背，出沉闷的响，“我去坟地。”

“我跟你去！”毛小方把孩子们往医馆方向推，拔腿就要跟上。

“看好他们。”黑玫瑰的声音斩钉截铁，“这是命令。”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铁锹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像在向黑暗宣战。阳光明明很烈，镇上的人却觉得后背凉，仿佛那片坟地的阴影，正顺着街道一点点爬过来。

黑玫瑰握着铁锹往坟地方向走，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沁出了血丝，每走一步，鞋底都像踩在湿滑的肝脏上，黏腻得拔不出脚。空气里飘着股甜腥气，不是血的味道，倒像……腐烂的麦芽糖，甜得腻，却又带着股尸臭。

“咚、咚、咚”——不知哪里来的鼓声，敲得人心脏跟着颤。抬头看，镇口的老槐树上挂满了红布条，每条布条都缠着一缕黑，风一吹，布条像舌头似的舔着树干，出“嘶嘶”的声响。有几条布条突然断裂，像蛇一样缠上她的脚踝，她挥锹斩断，断口处竟渗出粘稠的红糖水，滴在地上，瞬间长出细小的肉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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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姐！”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喊，是小宝。黑玫瑰猛地回头，看见那孩子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攥着块平安牌，小脸煞白，“我、我能找到壮壮他们！平安牌会烫！”他举起牌子，上面刻着“壮壮”二字的地方果然红得像块烙铁。

黑玫瑰皱眉刚要呵斥，却见小宝突然踮脚，将自己的平安牌塞进她手心——那牌子凉得像冰，“我娘说，男孩子要保护人。”说完转身就往坟地深处跑，小小的身影很快被越来越浓的黑吞没。

“小宝！”黑玫瑰追上去，铁锹劈开挡路的黑，那些头却像有生命似的，顺着锹柄往上爬，缠上她的手腕。她猛地甩开，却现手腕上已留下圈血痕，血珠刚冒出来就被黑吸走，那头竟因此变得更黑更亮，像涂了层油。

坟地中央的老柏树下，黑堆成了座小山，隐约能看见里面裹着三个小小的轮廓。黑山还在蠕动，时不时有细瘦的胳膊或脚丫挣扎着探出来，又被硬生生拽回去。树下的泥土在冒泡，鼓起一个个拳头大的包，破开后钻出些半人半虫的东西——是镇上失踪的猫狗，身子被黑缠成了茧，头却还是原来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喉咙里出“嗬嗬”的哀鸣。

“放开他们！”黑玫瑰挥锹砍向黑山，铁锹却被死死缠住，那些黑突然松开，露出底下的景象：壮壮和丫蛋被倒吊在树枝上，脚踝缠着黑，像被挂在肉铺的牲口。而最底下，小宝正抱着丫蛋的腿，试图用平安牌烫断黑，他手里的牌子已经红得快要融化，烫得他手心冒烟也不肯撒手。

黑山突然炸开，无数丝像箭一样射向黑玫瑰，她下意识用铁锹去挡，却听见小宝尖叫——一根丝穿透了他的肩膀，带出串血珠。那丝在空中打了个转，竟像吸管似的把血珠吸得干干净净，然后猛地扎进黑玫瑰的锁骨处。

“呃！”黑玫瑰疼得闷哼，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丝钻进了血管，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大半。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胳膊上爬满了红线，正往心脏的方向游移，那些红线是从血痕里渗出来的，每根都缠着细小的牙齿。

“姐姐！”丫蛋哭喊着，突然狠狠一口咬在缠住自己的黑上，那头吃痛般收紧，勒得她脖子青筋暴起，“它怕疼！”

黑玫瑰眼睛一亮，突然想起镇上老人说的“以血养煞”——这些黑靠吸食活物精血为生，自然也会怕“痛”。她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将血抹在铁锹上，再劈向黑山时，那些头果然像被泼了硫酸似的，出“滋滋”的惨叫，争先恐后地往后缩。

“小宝，用你的血！”她嘶吼着，眼看着壮壮的脸已经憋得紫，“平安牌蘸血！”

小宝咬碎嘴唇，血珠滴在平安牌上，那牌子“腾”地燃起蓝火。他举起牌子往黑上按，那些头遇火就卷，出的惨叫声像无数指甲刮过玻璃。壮壮趁机挣脱，抱着丫蛋滚落到地上，三人连滚带爬地往黑玫瑰这边跑，身后的黑山却突然拔高，化作只巨大的手，带着腥风拍了过来。

黑玫瑰猛地将三个孩子护在身后，举起铁锹迎上去。就在这时，她看见黑组成的手掌心里，嵌着无数双眼睛——是镇上所有失踪者的眼睛，包括那些早已下葬的老人，此刻都圆睁着，死死盯着她。

“你们看清楚！”黑玫瑰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那根还在蠕动的丝，以及上面沾着的平安牌碎屑，“这是你们的孩子、你们的亲人！它们在用你们的血肉养这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