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凤阙还真有些担心,刚要将手覆上,君青玉却先一步将手收回,辞凤阙眼尖,在他完全收回之前瞧见了一点血痕。
那血痕在掌心向上三指处,不过米粒大小,颜色却极深,嵌入皮肉中,像是经年累月的疮口。
君青玉道:“我手寒,担心冷到师兄,还是算了。”虽然神色极淡,但辞凤阙熟悉他,从他脸上还是看出了一丝意外。
他会意外,这伤便是失忆前的君青玉受的,辞凤阙不露声色地将那伤口按下:“哦,你无恙便好,师弟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君青玉坐在轮椅上比辞凤阙低半头,他想直视辞凤阙,便得稍稍擡头,辞凤阙很是受用这种仰视的视线,推着轮椅靠近姬无常。
木轮擦过崎岖地面,君青玉安静片刻,忽然开口:“师兄知道他们为何要取出心脏麽?”
辞凤阙很难给他答案,要回答这个问题还需知道更多的记忆。
他们仍需等待。
谢弥书将最後一颗心脏收好,将那具尸体一脚踹开:“其馀五宗的人正在路上,你一个人杀得过来麽?”
姬无常在姬家说的那番清扫之语很快便传到木灵宗及其馀宗门内,大家皆为仙门内有头有脸的存在,姬家不过七家没落之流,竟敢大放厥词,于是很快也放话,要替姬家整顿族类。
“杀不过来,便死。”姬无常的口中听不出对死亡的恐惧,他像是剥离了一切情感,只为姬家和杀戮活着的怪物。
他看了眼谢弥书:“你也得死。”
谢弥书哎呀两声:“天道在上,我不会出手,这是约定。初见时便说过,我予你改换乾坤之力,但绝不干涉尘世因果。你再如何试探我也无用,大不了跟你死去——反正我不是第一次。”
姬无常脚下血莲微微摇晃:“你不能死。”
谢弥书喉头闷出两声沉闷的笑:“姬家主真是执着。”
他耳边传来细碎声响,于是他结束掉这个话题:“先活下来再同我说罢。”
主殿之外,五家宗门带人杀到门口。
他们被地上的尸体惊惧得说不出任何话,冲天愤怒涌上胸口,尚未来得及歇气便从惊骇中回神,天光骤亮——
数千法器闪起流光,刀剑铮鸣,符箓燃火,齐刷刷地向殿内飞来。
攻势浩大,在无数灵力纵横中姬无常起身,脚下血莲大张,霎时坚硬如铁,为他挡住进到跟前的攻击。
莲叶如水波纹挡开所有攻势,一阵铿锵声後,血莲花蕊吐出铺天盖地的红血珠,带上吸噬之力,眨眼间落到衆人丹田之处。
洞府灵力被红血珠疯狂吸收,但不止如此,有些灵力尚浅的人很快便被吸干灵力,紧接着便是皮肉精魂,几乎要把整个人吸干,只剩枯骨。
有修士愤怒开口:“姬无常你如此行径,衅稔恶盈,人人当诛!姬家在你手中迟早会迎来覆灭!”
姬无常走到广场中,一身血煞气,可他却平静道:“姬家信奉恶有恶报,我不过代为执行,你们要如何看我,皆与我欲行之事无关。”
此言一出,底下更是群情激愤,攻势来得更为凶猛。
莲叶不知疲倦地阻挡攻击,姬无常将手一拉,扯动谢弥书脚下的锁链,谢弥书整个人飞过去。姬无常将人拍到地面,冷声问他:“这些人中有一家此前从未见过。”
谢弥书不住咳嗽,指向人群里背负竹篓的宗门对他道:“他们乃七家之首第一家门人,不常入世,故而此前你未见过。”
“第一家……”姬无常轻语,“他们身後的书卷中,我感受到与你同源的气息。”
谢弥书边咳边笑:“是麽?我倒是十分陌生。”
姬无常松手不再看他,谢弥书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在地上。
他支着脖子,看到姬无常反守为攻,血莲如利剑率先向第一家弟子杀去。
那些弟子节节败退,避无可避下,抽出身後的书卷,“哗”地展开,桃枝从书卷中生起,层叠枝叶挡住血莲,牢牢将根茎束缚,竟有平分秋色之意。
如此场景下,君青玉却笑了一声,他似乎生出几分趣味,轻声对辞凤阙道:“你看他们,早被血珠吞噬心脏,竟还一无所知。姬无常的手段还是过于利落,连痛意也不曾给予。”
辞凤阙听得,反问他:“听你口吻像是不喜这般?”
君青玉既不道是也不道否,他弯起嘴角:“没有痛苦便能死去,他们足够幸运。”
辞凤阙觉得他意有所指,指尖在轮椅背後敲上两下:“勿要轻言生死。”
说起来,十八岁时的君青玉总是将生死挂在嘴边,并非在意,而是无所谓。那时的他不知为何活着,也不知如何活着。
“你若是——”话到一半,眼前情景却将辞凤阙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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