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持砚笑着放下玉雕,“只是来看看你,放心,我很快就走。”
田岁禾不想搭理他,心虚地夺过来玉坯继续雕刻。
宋持砚安静地旁观活,田岁禾起初神色僵硬,馀光时不时看他,但雕刻时间渐长,她渐入佳境,目光在玉坯和玉雕之间反复比较,眼和手都陷入了忙碌,无暇管边上的宋持砚。
雕到难以把控的地方,她停了下来,将原品举在灯下反复揣摩,忽而牵起唇角露出了然于心的笑意,重新拿起刻刀,手灵活翻飞。
玉坯总算是有了雏形。
“真是难啊,看来名匠不好当,银子不好赚,呼!”
田岁禾仰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眼前覆下一道阴影,她弹坐了起来:“你怎麽还没走?!”
宋持砚起身,修长身形俯下来,像笼在上方的层云:“我亦想问一问你,为何忘了赶人?”
田岁禾垂下眼:“自然是雕刻得太用心了,顾不上去留意你。”
宋持砚手指在她身後椅背上点了点,十分意味深长,她紧绷地看着他的手,心口一紧。
在暗室里他这双干净的手还并拢着,拘起一抔雪磨刃。
他怎麽知道那麽多事的?
她紧抓衣襟,宋持砚却说了比要“试一试这里”更可怕的话。
他异常温和地盯着她的眸子,像是在蛊惑她说真话:“为何想赚银子,莫非想离开宋家?”
他的目光像一张温柔却危险的蛛网,严密地笼罩着她。
田岁禾被他看得心里直打鼓。担心否认反会让他更怀疑,只委屈地说:“宋家容不下我。”
说到这她是真的委屈了。
“我本来以为留在山里会被欺负,会有恶霸堵在我家门口,可宋家没人堵着我,却暗地里害我。”
她略微哽咽,宋持砚轻轻地抱住她,“那就离开宋家,我会给你安稳的日子,护你周全。”
安稳,多令人动心啊。
田岁禾的目光因为这几个字微微闪动,但也只是一瞬。
他不行。
且不说她没有再跟谁过日子的打算,即便她的孩子是宋持砚的,但她也不能跟阿郎哥哥在一起。
可她不敢明着拒绝,怕他察觉她想逃走。突然间,老实的田岁禾起了一个不老实的念头。
她低着头,仿佛因为羞臊不敢直视他,“那你,能不能把孩子也想法一起带走,我舍不得他。”
说着她自己先摇了头:“我忘了,你是郑夫人的长子,不可能忤逆她。”她怎麽会傻到想哄着他先帮她把孩子离开宋家,田岁禾很沮丧。
宋持砚却看着她,认真道:“不,我可以忤逆。”
田岁禾自然不信,可又感觉他不像是在说假话哄她。
她试着问:“为什麽,你对夫人彻底失望了?那夫人愿意呢?她一心想把柳姨娘母子拉下来。不只是为了给阿郎报仇,而是有了执念。”
宋持砚指尖触抚她眉眼:“执念,连你都看出来了。”
田岁禾嘀咕:“我是不识字,可也不傻好嘛。”当初从玉凝那儿听到这话,她当即就想到了郑氏。
宋持砚目光晦暗,轻触她脸颊:“我从不认为你笨。”
有时她看得很通透。
他冷道:“我会为三弟报仇,但不会无条件成全母亲的执念。”
田岁禾不觉得这有不对,有时父母的执念会吞噬子女。
但她仍是惊讶。
她想问问宋持砚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不信任郑夫人的。
“是因为上次听到那些话麽?”
“不是。”宋持砚淡道。
“那是什麽?”她不自觉好奇,这一次宋持砚沉默了。
他静默地看着她好奇的眸子,像是在权衡要不要坦诚,最後慢慢移了开,淡淡地看向她的衣裳。
“湿。了。”
“你怎麽……!!”
田岁禾落荒而逃,回头一看宋持砚竟也转身走了。
她庆幸地捂住衣襟,後知後觉地回过味。宋持砚是故意岔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