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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第1页)

道别

第十五天凌晨,电话铃声撕裂了寂静。

段安从混沌的梦境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後背。窗外仍是浓稠的黑暗,只有床头闹钟的荧光数字显示着时间——3:17。他伸手去摸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来电显示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林队,沈谦的直属上司。

林队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

除非……

段安的喉咙发紧,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像是害怕触碰某种不可逆转的命运。最终,他按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林队沙哑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段先生……"林队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辞,"请您现在来一趟市局。"

没有解释,没有多馀的话,甚至连一句"节哀"都没有。但段安已经明白了。

梳妆台上的银色口琴挂件突然坠落,在地板上弹跳两下,裂开一道细缝。段安跪在地上捡起它时,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指节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他盯着那道裂痕,恍惚间觉得那是沈谦的伤口,正在他掌心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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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像是某种冰冷的审判。

段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来到这里的。他记得自己机械地换好衣服,记得自己站在玄关处盯着沈谦的拖鞋看了很久,记得警长二号蹭着他的脚踝,发出不安的呜咽。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麽开车丶怎麽走进警局大门的。他的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他早已预感到的结局。

林队站在走廊尽头,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像是几天没睡。他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的东西让段安的呼吸停滞——是那个银色口琴挂件,只是现在它已经扭曲变形,表面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污渍。

"现场找到的……"林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按照规定应该留存,但沈谦之前交代过……如果……"

他没有说完,但段安已经懂了。

沈谦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段安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密封袋,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沈谦最後一次吻他时干裂的唇。他轻轻拨开密封条,取出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小口琴,鬼使神差地抵在唇边,吹响了《谦安》的第一个音符。

走调的声音在肃穆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某种不合时宜的哀鸣。林队猛地别过脸去,指节攥得发白,像是在极力忍耐什麽。但段安固执地吹完了整首歌,仿佛只要他吹完,沈谦就会像从前一样,推开门走进来,笑着说:"我回来了。"

最後一个音符消散时,段的嘴唇被金属边缘划出了血。

"我写好了。"他轻声说,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你不是说……我写完你就回来听吗?"

没有人回答他。

警长二号在他脚边蹭了蹭,猫尾巴扫过他的脚踝。段安弯腰抱起猫,发现它的爪子不知道在哪沾了水,在自己袖口留下几个深色的圆点。他盯着那些水痕,突然意识到——那不是水。

那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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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悼会那天,天气很好。

没有想象中的大雨倾盆,没有狂风呼啸,天空甚至蓝得刺眼。阳光透过殡仪馆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沈谦的遗照上,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微笑。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殡仪馆前的梧桐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筛落一地细碎的光斑。段安站在台阶上眯起眼睛,过于明亮的阳光刺得他眼眶发酸。这样的好天气本该让人心情愉悦——适合郊游,适合晾晒被子,适合和爱人坐在公园长椅上分食一支冰淇淋。

唯独不适合告别。

殡仪馆里冷气开得很足,段安却觉得那股寒意来自体内。他机械地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白菊,指尖触碰到的花瓣柔软得令人心碎。沈谦的遗照被鲜花环绕,照片选的是他警校毕业时拍的证件照,年轻的面庞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容,眼睛亮得像蓄满星子。

"节哀顺变。"不断有人过来握住他的手,那些手掌有的干燥温暖,有的汗湿冰凉。段安像个精密的人偶般点头致意,却记不住任何一张面孔。直到林队带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官列队敬礼,他才稍稍回神——那些年轻警员绷得笔直的背脊,像极了沈谦第一次穿上警服时的模样。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切进来,正好落在沈谦的遗照上。段安注视着照片里被镀上金边的笑脸,突然想起去年夏天他们去海边,沈谦也是这样站在烈日下,额头沁着汗珠却不肯戴帽子,说要把阳光都吸收进身体里。"冬天出任务就不怕冷了,"他当时笑着把冰镇汽水贴到段安脸上,"而且你看,我笑起来是不是和太阳特别配?"

现在这个太阳般的人,安静地睡在了黑白相框里。

仪式结束後,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外面抽烟交谈。段安独自站在梧桐树下,看着阳光把白菊晒得微微卷边。有个穿制服的小姑娘红着眼睛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

"沈哥之前托我转交的。。。"她的声音比梧桐叶的沙沙声还轻,"说要是他。。。就让您过生日那天再打开。"

纸袋里是一盒录音带,贴着"给段安的生日礼物"的标签——落款日期是三个月前,那时沈谦刚接到卧底任务。段安捏着磁带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他想起那天凌晨沈谦蹑手蹑脚起床,以为他睡着後在书房鼓捣到天亮。

沈谦猜到了这一切,也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没想到,段安的生日和自己的追悼会在同一天。

殡仪馆多媒体室的放映机积着薄灰。当磁带转动,沈谦的声音带着细微电流声流淌而出时,段安终于崩溃地弯下腰。那是沈谦在弹吉他,跑调的《生日快乐》之後,是段安从未听过的温柔絮语:"。。。等这个任务结束,我们就去北海道看雪吧?你总说怕冷,但我可以把你裹成粽子。。。其实去哪里都好,只要是和你。。。"

窗外的阳光依然灿烂,梧桐树的影子在地面上缓慢移动。段安把脸埋进掌心,滚烫的泪水从指缝渗出来,很快被空调冷风拂干。他忽然明白为什麽今天天气这麽好——沈谦那个傻瓜,肯定又偷偷把乌云都赶走了。

就像每次下雨天约会,他总会得意地说:"我提前看天气预报了。"然後从背包里变出折叠伞,把大半边都倾斜向段安那边。

录音带的最後是长达三分钟的空白,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就在段安准备关机时,突然听见沈谦很轻很轻地说:"要是。。。我是说万一。。。你要记得,我永远是你的太阳。"

多媒体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林队探进半个身子:"需要送你回家吗?"逆光中他的轮廓模糊得像褪色的剪影。段安摇摇头,把录音带小心地收进内袋——那里紧贴着心脏。

走出殡仪馆时,傍晚的阳光把云层染成金红色。段安站在台阶上深深呼吸,带着花香的暖风灌满肺部。他摸到口袋里的口琴挂件,金属表面已经被体温焐热。

远处传来孩子们追逐嬉闹的笑声,自行车铃叮当作响。世界依然热闹鲜活地运转着,仿佛什麽都没有改变。段安仰起头,任由阳光铺满脸庞——像是一个迟到太久的拥抱。

段安站在人群最前排,手里攥着那枚变形的口琴挂件。周围的人低声交谈,有人拍他的肩膀,有人递给他纸巾,但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麽。他的耳边只有《谦安》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像是沈谦在对他说话。

"他走之前……提过你。"林队站在他身旁,声音低沉,"他说,如果他回不来,让你别等他。"

段安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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