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沛让人重新燃了炭火进来,往t晏白薇的方向推了推,“烤烤。”
晏白薇“嗯”了一声,往炭盆那处挪了挪。
令沛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儿,又递过来一杯热茶,“喝些热水会暖和些。”
若是放在往常的时候,这些事情多数是晏白薇做的,如今两人换了个位置般,她有些不太适应。
等头发擦的差不多了,她将布子放在一旁,擡头看了一眼令沛,见着他也正看自己,慌忙移开了眼神。
想着刚刚他同自己道歉的话,总还是有些陌生。
她收整了心绪,看着炭盆内猩红的炭火,眸色微微闪了闪,这才开口道,“大爷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该擅作主张替大爷看腿的。”
令沛听见这话,心头蓦地一收,望向晏白薇的眼神带了几许难受。
她似是又恢复了以前那般乖巧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错的人是我,你没有不好,是我不够好,我不该在没了解清楚事情就对你发脾气。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信任,错都在我。”
见着令沛这般再次地道歉认错,晏白薇没说话。
令沛看了他一眼,自己朝晏白薇挪近了些,然後才缓缓说起来。
“那年生辰,我同父亲去禹州,见着一只会说话的鸟儿,当时欣喜便带回来送给了兄长,我记得那会儿兄长就特别喜欢。”
“鸟儿?是八哥鸟儿吗?”
令沛点点头,“嗯,可是後来,我看那鸟儿每日在笼子里孤孤单单的,也不知道怎麽就萌生出了想给那八哥找个伴儿的想法,想着它若也有个兄弟姐妹陪着应该不错。于是就将这想法说与了兄长,他当时也觉得这想法不错。後来,我听说城郊曲意林那边有很多特别的鸟儿,于是,我便又同兄长说了这事儿,趁着母亲父亲不在家,我怂恿着他便偷偷跑了出去,虽说是冬天,但想着去寻寻看,若是运气好能碰上呢?于是,我们便在林子转啊转,寻了许久,终于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只漆黑的鸟儿,那模样和我送给兄长的那只看着很是差不多。”
说到这里,令沛眼神幽地黯了下去,“我那会儿逞强,也不顾兄长的劝阻,就上了树,可等我爬到一半,那鸟儿就飞了下去。我眼疾手快,跟着也跳了下来。那鸟儿越飞越远,我便一直紧追不放。我听见兄长在後头叫我,可我那会儿太想捉住那只鸟,根本没回头。後来,我就追到了湖面上,我跑着跑着忽然就感觉到不对劲,低头看时,这才发现脚下的冰裂开了。当时,我瞧了瞧前面,想凭着一股子力气冲到岸边去,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速度太快反而惊开了冰面,还未反应过来,我人就沉了下去。冰凉的水袭来,我想要喊人,可灌进来的却是冰凉的湖水,我想要往上游,可许是刚刚跑得太用力,脚一下就抽了筋,我当时害怕极了。可就在这时,我听着有声响冲我过来,下一刻,我就看见兄长跳进了湖里,他朝着我游过来,我伸出手想去拉住他伸来的手,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下沉。”
“後来,我只记得兄长抱住了我的身体,我当时浑身的劲儿一松,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兄长腿站不起来的话。”
令沛长叹了一声,似是要吐尽心里的郁气,“若是再回到当日,我一定不会说什麽给那八哥再找个伴儿的话,也不会那般去追那鸟儿,甚至根本就不会带回那只八哥。薇薇,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我实在是怕兄长再想起当日的事情。”
晏白薇此刻意思惊诧万分,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事情原本是这个样子。令泽之所以废了双腿,居然是因为一只八哥鸟?
想着自己还非要让竹影将那鸟儿给令泽,她只觉得自己太蠢了,当时,令泽看到那只鸟市是什麽心情呢?
令沛沉下眸子,“後来我偷偷问过父亲,若是没猜错的话,兄长那会儿为了救我,已经耗尽了力气,後来估计也是拼着一口气将我托回到了岸边,他自己或许是没顾上爬上来,又或是就在他将我托上岸後那岸边的冰也裂了,他是拼着最後的意识抓住了岸边的东西这才没使自己掉进湖里。父亲说他发现我们的时候,兄长抓着树干的指头都冻硬了,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手掰开。若是当时哪怕当时有一丝意外,或许兄长早就不在了。这些年,我只要一想到,我就会愧疚难当。”
晏白薇这会儿心头有些难受,她看向令沛,嗫嚅着还是禁了声。
她垂下眸子来,半晌之後,才轻声道,“那那只八哥?”
令沛冲她淡然地一笑,“兄长是个极温和的人,在我的记忆中几乎没见他生气过,昨日,我去寻他时,他说这些年从未怪过我,反而是看着我这般陷于其中,比我更难受这才将自己锁在了园子里,”他缓了口气,继续道,“那只八哥,兄长说他很喜欢。”
晏白薇愣了愣,好半天才吐出口气。
看见那只八哥,当真是没有难受吗?无论如何说,这不都是在揭他的伤痛吗?
令沛见她神情沉肃,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兄长说喜欢就会是真的喜欢,你没有让他难受,或许,反而让他有了治腿的信心。她说,这麽多年只有你没把他当作一个病人看,薇薇,我得感谢你。”
晏白薇望向他,“感谢我?”
晏白薇摇摇头,“三爷,这事儿我也有错。”
他说他太过自我,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令泽的事情这麽多年都囿于玉川园,这中间的原因她又何曾想过?她贸然送了那八哥过去,若是真戳到令泽的伤处了呢?
令沛轻轻揽住她,“好了,薇薇,是我不好,我若是早将这些事告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这事情就此打住,我相信兄长会好起来的。”
“嗯,我也相信大爷的腿会好的。”
令沛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还有,往後不要再一声不吭出去了,好吗?我会担心的。”
晏白薇听着他胸膛的心跳声,良久之後,轻轻闭了闭眼睛,“好。”
如此,两人就算将这事情说开了,晏白薇心头这才算彻底松下来。
令沛将她松开来,“我去让人给你备水,沐浴之後早些歇息。”
晏白薇哪里好让令沛给自己备水,站起身来,“我让云夏去就好了。”
令沛一把将人摁住,“我去就好。”
既是要好好过日子,总不能只是一个人付出。
他从屋子出来,信步走进水房,待让人兑好了水,这才又回去唤她,“水好了,我就在隔房,有事叫我。”
晏白薇点头拿着干净的衣裳就去了水房。
不一会就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水房内传出来,令沛往里头覰了一眼,往一旁拿了书来,坐在一旁。
可不曾想却觉得那水声似是更大了,他又回头望了一眼。
随即往里间挪了一点。
可根本无法将那手里的书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