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芒七节问铁钢
苏闲语身形微沉,握剑牢牢守在房门前,将身後护得滴水不漏。
那张爬满了狰狞青筋的脸,在阴沉的天光下,像一尊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凶神,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戾气。
女人见她不应,低下头盘问身前的墨陌:“庄主的规矩,不接散客。你来干什麽?”
站在院门口的墨陌,一动不动,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女人腰间节节带刺的链条上停留片刻,随即又恢复了空洞。
“你呢?”苏闲语定了定神,不甚熟练地用上锦娘教她的心法,“我们是客,你又是谁?既知青樊阁名号,为何不报上自己的身份?”
女人脸上那如同蚯蚓般的青筋抽动了一下,竟是嗤笑起来,那笑声嘶哑难听,像两块锈铁在摩擦。
“青樊阁好大面子……可惜啊,山高路远。在这云顶庄,只认庄主的规矩。”她冷笑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腰间的刺链,“你是客,就老实待着;要是敢乱伸手,我这链子可不认什麽仙师。”
她说完,又扫了一眼院门口的墨陌,看向苏闲语,提声问:“庄主,这两个生面孔,是你新请的短工?”
“曹护卫,眼力不错。”
庄主端着空竹匾回到前院,声音平淡。
“她们是我请来帮忙采茶的。手脚利索,不会给你添麻烦。”
“最好如此。”
“曹护卫”闻言,不再搭理苏闲语和墨陌,踱到井边打了一囊水,转身便朝後山的方向走去,那背影孤僻而又危险。
苏闲语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却见庄主走到她面前,将一柄小巧的采茶刀递过来。
“丫头,我这里不养闲人。”老妇人眼皮都未曾擡一下,“你家姊姊既病着,你们的吃穿用度,便得自己挣回来。後山那几株老茶树旁的‘龙胆青’,到时候采了。曹护卫会盯着你们,莫要偷懒。”
苏闲语接过那柄冰凉的铁刀,点了点头。
後山,悬崖边。
几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茶树,虬结的根须如利爪般死死抓着岩石的缝隙,在凛冽的山风中舒展着墨绿的枝叶。
曹护卫靠在一块巨石的阴影里,像一头假寐的豹子,冷眼看着两个新来的“短工”干活。
苏闲语身形轻盈,足尖在湿滑的岩壁上接连点踏,如一只灵巧的山雀,轻松摘下那生长在峭壁缝隙中的珍稀草植。
曹护卫眼神微微一动。
墨陌则显得有些笨拙,她似乎不甚习惯这湿滑的山地,寻找另一株草药时,竟选了一条看似平坦丶实则布满淡白色碎石的斜坡。
斜坡在脚下竟尔松动,她身子一滑,险些滚下山坡,幸好“及时”抓住藤蔓,才“狼狈”地稳住身形。
曹护卫轻蔑地哼了一声。
苏闲语见状,心中略有不忿,动作便快了几分。她探身去够一株长在岩石下方的草植,脚下那块被雨水浸透的青苔却猛然一滑!
“啊!”
苏闲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仅靠单手死死抓着一根探出的树根,身下便是云雾缭绕的百丈深渊。
墨陌擡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寻找草药,仿佛什麽都没发生。
苏闲语又惊又怒。她擡头看向巨石阴影处的曹护卫,却见那人依旧抱臂而立,冷冷地盯着她。
“蠢货!左脚上移三寸,那里有根!腰腹发力,别用你那绣花枕头似的胳膊!”
苏闲语下意识照做,果然在青苔下摸到一截坚实的树根。她心中稍定,正欲借力翻身,曹护卫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鞭子般抽在她耳边。
“谁让你翻了,翻上来送死吗?贴着岩壁,横移!你右手边五尺,有个落脚的石台。这点距离都过不去,不如现在就松手,摔下去还痛快些!”
屈辱和求生的本能混合在一起,化作一股奇异的力量。苏闲语咬紧牙关,一点点挪了过去。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她只觉浑身都已湿透,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雾水。
她回头看,曹护卫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