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玤看着祖母和鹤姑上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这个一脸“我来戴罪立功”的李豹,烦躁地按了按太阳xue。
“柯老大,你说……祖母她们,能赶得上吗?”
柯浪将擦好的弓条,重新用厚厚的兽皮包裹起来。
“走吧。”柯浪的声音沉闷,“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活儿要干。”
马蹄踏过最後一丛被雨水打湿的灌木,前方豁然开朗。
那间熟悉的野店,本该亮着昏黄的灯火,飘出劣酒和烤肉的香气。
此刻,却只剩一片被黑暗吞噬的轮廓。
“不对劲。”
柯浪第一个勒住缰绳。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废墟的轮廓上扫过,握着弓条的手指节节捏紧。空气中没有炊烟的味道,只有混杂着潮湿木料和陈旧血腥的焦糊味。
“妈的!”
杨玤咒骂一声,翻身下马,第一个冲了过去。
野店的院墙被推倒了一半,几根焦黑的木桩歪斜地插在泥地里。
原本用来拴马的木棚被砸得粉碎,几具马尸似乎是被熊罴之类的野兽撕扯零碎,形容恐怖。
大堂更是惨不忍睹。
桌椅板凳尽数化为碎片,与屋顶掉落的瓦砾混在一起,铺了满地。那面挂着“酒”字的幌子被撕成两半,浸在积水中,像一块肮脏的抹布。
秃头枭不见踪影。
“老疤!吴小二!”
杨玤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
无人应答。
李豹跟在後面,看着眼前这巨兽碾过的景象,脸色煞白,已是拔出了刀。
“分头找!”
柯浪从背後解下弓条,无声地融入了废墟的阴影里。
“嗬……嗬……”
极其微弱的喘息声,从一堆倒塌的横梁和烂木板下传来。
杨玤冲过去,徒手将那几根沉重的横梁一根根掀开。
吴小二就埋在那堆断木之下。
他蜷缩着身子,胸口有一个深陷下去的巨大掌印,周围的皮甲寸寸碎裂。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吸气,胸口都会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老吴!”
杨玤双目赤红。
柯浪和李豹也闻声赶来。
柯浪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在吴小二的颈上探了探,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还活着。”柯浪的声音沉闷,“肋骨断了五六根。没戳着肺,才能撑到现在。”
杨玤从行囊里掏出金疮药和干净的绷带,动作却前所未有的笨拙。
他想为吴小二处理伤口,却又怕碰到他断裂的骨头,急得满头大汗。
“我来。”
柯浪接过药瓶。
“杨兄弟,给我掌灯,越亮越好。李渠帅,你去望风。”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吴小二胸前的伤口被清理包扎好,断骨也用树枝捆成的夹板暂时固定。
他靠在杨玤怀里,那双本该充满力量的眼睛,此刻却浑浊不堪,没有焦点。
他似乎醒了,又似乎还困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