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孟瑕的声音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响。
她端着一碗尚在冒着热气的参汤走入殿内,眼中满是心疼。
“你……好歹也吃一些东西吧。”
孟珚缓缓地转过头。她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此刻也如同一潭死水,再不起半点波澜。
她看着孟瑕看了许久。
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瑕儿,”她说,“你说火是什麽味道的?”
孟瑕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孟珚却像是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她只是自顾自地笑了笑。那笑容空洞而又诡异。
“我猜应该是暖的吧。”
她说着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仿佛刚才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只是她无意识的一句梦呓。
孟瑕看着她那瘦削的丶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背影,只觉得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自心底蔓延开来。
她觉得她的阿姊,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一个她无法理解丶也无法阻止的黑暗深渊。
***
府,书房。
那两份来自“惊蛰”的绝密口讯,如两块冰投入了这间静室,让本就凝滞的空气愈发寒冷。
“她开始动手了。”
慕兰时清绝的侧颜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的冷。
戚映珠注视着她的侧脸,轻声地道。
她的声音已没了前几日的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为棋手的冰冷敏锐。
“不错。”慕兰时应了一声。她的手指在那份由地方官府画押的状告文书上轻轻抚过,“敲山震虎,剪除羽翼。这是她最惯用的也是最稳妥的法子。”
“她想逼你。”戚映珠一针见血,“逼你为了自保与我丶与东海戚氏做出切割。只要你将我这个‘乱党核心’交出去,她便会立刻收回所有的爪牙,甚至重新对你展露出‘长姐’的宽厚。”
慕兰时没有说话。
她知道戚映珠说的完全正确。
这是太女孟琼递给她的一道选择题,一道看似有得选实则早已写好了唯一答案的选择题。
是选她自己与慕家的万世基业,还是选一个名义上早已是“乱党”的丶被天下人所不容的戚映珠?
这道题对任何一个身处她这个位置的权臣而言都太简单了。
慕兰时缓缓起身走至窗前。
她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许久才缓缓开口。
“她说得没错。釜底抽薪确实是最好的法子。”
她转过身看着戚映珠,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燃起了一簇让戚映珠都为之悸动的疯狂的火焰。
“只是她大概没想过。”
“我要抽的是她东宫的‘薪’。”
***
翌日,大朝会。
当慕兰时称病数日之後第一次重新出现在太和殿之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了过去。
她比往日更显清瘦,脸色也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可她的腰背却挺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直。
那是一种在悬崖边上走过一遭之後才会有的丶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锐不可当的锋芒。
太女孟琼看着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又关切的笑容:“慕卿家身体好些了?国事繁重,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谢殿下挂怀。”慕兰时躬身行礼,随即直起身自袖中取出了一份早已拟好的奏疏。
“臣有本啓奏。”
“臣于禁足期间反复思量‘三皇子谋逆’一案,发现其中仍有诸多疑点未曾厘清。”
她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三皇子一案不是早已尘埃落定了吗?
孟琼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慕兰时没有理会衆人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朗声道:
“三皇子孟瑞性情浮躁谋略不足,仅凭其一人之力绝无可能在岭南布下如此大局。其背後必有同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