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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街,两人买了两大包食材,准备在家做晚饭。
程安安将碍手碍脚的江丞赶出厨房,她做饭倒是快,没一会儿功夫,三个菜都好了。只剩下汤锅里正小火煨着翻滚的排骨汤,从排气孔里冒着细小的热气,带着肉香味。
她靠着厨房的岛台,电饭煲里的米饭是保温状态,窗户外面是万家灯火,客厅里的电视开着,估计放着综艺节目,喧闹声阵阵。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像场梦一样,一场从不敢奢望而易碎的梦。以前她无数次做过这种梦,却总是在极具温暖的时刻突然醒来。
手机的震动将她拉回现实,程安安拿出手机,是个陌生的北城号码,她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起来。
“程小姐,新年好呀。”
程安安愣了几秒,礼貌回道:“杨小姐,新年好。”
“你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哎呀,本来还想让你猜一猜的。”
杨安安其实并不是对她的声音有多耳熟,只是这清脆而上扬的尾音,让她反应了过来。
杨蔓那头有些吵,她将手机听筒靠近耳朵,又调大了音量,开门见山,“你明天方便吗?想约你出来喝杯茶。”
程安安敛了眉眼,她倒不觉得她们之间关系好到能约出来喝茶,“杨小姐有事可以直接说的。”
“也没什麽要紧的事,主要还是喝茶,顺便聊聊,”电话那头顿了下,“当然,你要不放心的话,可以把江丞带上。”
程安安并未把最後一句当真,杨蔓找她能有什麽事呢,无非事关客厅的那个人。
厨房是开放式的,程安安一擡头,就能看见客厅里的江丞,他正盘腿坐着地毯上,弯腰拼着下午刚买的乐高积木,脚边散落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零件。
“程安安?”杨蔓唤了声。
“明天下午五点吧,如果你没意见,地点确定了告诉你。”程安安语调平稳,目光从江丞身上移开,低头看着脚底下灰白的大理石地砖。
明天下午五点江丞恰好有事。
“好。”杨蔓应了声便挂了电话,倚靠着半人高的木质栏杆,将两指间夹着的细长香烟放在嘴边吸了口,微眯着眼轻缓地吐出一口烟圈。
“怎麽不进去?”陆亦鸣没有穿外套,一踏出包间,就觉得冷风刺骨,他将手中拿着的羽绒服披在杨蔓身上。
杨蔓嘴角含了丝笑,“打电话呢。”
“什麽时候回英国?”
“还没定,可能今年会晚一些。”
陆亦鸣一时没有回答,双手撑着栏杆,看着浓重的夜色,北城前些年空气差得不得了,最近几年倒是能看得见星星了。
包间里传出喧闹,陆亦鸣的耳边却尽是身边那人的声音,听见她擡起胳膊衣袖摩擦的声音丶轻缓的呼吸声,甚至烟灰抖落後缓缓飘向地面的声音。
他没有问她为什麽今年会晚些回,连以老同学闲聊的口吻都无法问出,稍微有点情绪偏差都会泄露他心底的心思。
“什麽时候走告诉我一声,替你送行。”
杨蔓点点头,随即笑出声来。
陆亦鸣侧头看她,她的鼻尖冻得略发红,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他甚至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
“你笑什麽?”
“笑你,每次走都是你替我送行,回来都是你来接我,数十年如一日,比我爸妈都准时。”
陆亦鸣也笑,笑着笑着,心里就泛出略微的苦涩,或许这是最後一次吧,等她和江丞结婚了,接送她的人便再也不会是他。
江丞扔下手中的积木进厨房时,程安安正拿着饭勺对着电饭煲发呆。
“想什麽呢?”
程安安吓了一跳,轻抚了胸口,“没什麽,陆鹿约我明天去做指甲,在想怎麽过去呢。”
“陆鹿?”江丞看了眼程安安,反问道。
“嗯。”程安安应了声,恰巧电饭煲发出“叮”的一声响,她按下开盖键,蒸腾的热气以及饭香味随之而出,“饭好了,吃饭吧。”
程安安做菜是无师自通,大部分是靠着记忆模仿的外婆,做出来的味道倒也有六七成像,其实和章奶奶惯吃的江浙菜区别不是很大,江丞觉得每道都挺合口味。
第二天,程安安依约到了包间时,杨蔓还没到,她便给自己点了杯柠檬水。
杨蔓推门而入时,程安安正给江丞回微信,江丞问她晚上什麽时候回家。
“我没有迟到吧。”杨蔓穿了件廓形米色大衣,长到脚踝,里面是件黑色羊绒衫,搭配齐膝长靴。
程安安摇头,“没有,我也刚到没多久。”
杨蔓顶着那头红棕色的大波浪,随着她俯身坐下的动作,几缕头发滑到胸前。
程安安问:“你要喝点什麽吗?”
杨蔓看了眼手机,随即倒扣在桌面上,“不用了,”她顿了顿,抿了抿嘴,“我就直说了,今天约你的不是我。”
程安安微愣了下,怪不得她进房间後连大衣都没脱。她在心里筛了遍在北城有什麽她认识的人是需要通过杨蔓约她,越想,握着水杯的手越发收紧,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杨蔓看着对面的女人,眼神里带着探究,她不知道程安安猜没猜出来究竟是谁想见她,“先跟你说声不好意思。”
程安安没有从这句“不好意思”里听出任何的歉意,杨蔓无非是想先服个软,怕她知道谁要见她之後一怒之下起身离开。
程安安嘴角含了丝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请问杨小姐替谁约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