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丶就是,想做一个有用处的人。”
奚也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此刻他什麽都不能做。
他不能让爸爸白白牺牲。
也不能让替他顶罪的赛丹瑞白死。
只有他知道毒贩的定位坐标,只有他掌握了从原料到生産丶再到分销的整个完整贩毒链路,他不能暴露自己。
他要忍。
忍到聂叔赶来的那一刻。
忍到他能把这四年来收集到的所有证据,全数移交给警方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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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也从噩梦中惊醒。
额头冷汗未干,耳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坤貌正陪在他身侧照看他,亲手替他换上一套橙色的僧服。
“在棉滇,每个男人一生中都要去寺庙出家一次。”坤貌淡声说,“七天,或者半个月。出完家,就标志着你已经正式成年。”
奚也垂下眼,指尖掠过僧衣粗糙的布纹,慢慢用力攥紧。
“一般人都是少年时完成剃度礼。”坤貌继续道,“你小时候没做过,现在补上,也算还一场命里的缺。”
他顿了顿,擡起眼看奚也:“这半个月,你要把身上的污秽浊气洗干净,重新做人。”
三邦谷,洛察村寨。
这里偏僻闭塞,山路崎岖,唯有一条土路可通外界。村口那座白色佛塔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正是坤貌捐资修建的寺庙。
桑适南驱车走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抵达这里。
据可靠情报,坤貌本人近日有在此地出现。虽不清楚他此行的具体目的,但这或许是警方接近坤貌的唯一机会。
桑适南到的时候是下午,正好赶上寺庙在举办一场集体游行仪式。
锣鼓与诵经声交织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穿着金橙袈裟的男孩们缓缓经过人群。这是棉滇特有的宗教习俗,男孩们先出家做几日沙弥,历经一两周斋戒与修行後,就能还俗。以上流程走下来,方可成人。
桑适南随人群驻足,目光落在前方。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看清最後那位小沙弥後,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忽然明白了坤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无论奚也变成什麽样子,他都可以一眼认出他。
更何况,那小沙弥後脑勺上,还横亘着他抚摸了上百个日日夜夜的熟悉的疤痕。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即便出家成了沙弥,也是最漂亮的小沙弥。
穿着橙色僧服丶露出半边肩膀的奚也,撑着一把红色竹伞,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他穿过扬着细沙的土路,朝远处的寺庙走去。
阳光透过树隙洒下,一道道金色碎光落在他的红伞上丶肩头上。
隔着尘烟,隔着人群,桑适南望着他,觉得那太阳真是太刺眼了些,把他视野都弄模糊了。
人群在给沙弥让路,退得太急,脚步杂乱。一个孩子被挤倒,引发了一阵轻微的骚乱。
桑适南看见奚也停了下来,红伞的伞柄靠在肩膀上,头微微一偏,似乎要向这边望来。
小孩很快被扶起,奚也低头看了一眼,确认无事,转头继续啓步。
这次他走得更靠边,不再朝人多的地方去。
少了人群的遮掩,桑适南不敢再靠近一步。
他知道,奚也身边必然有无数双眼睛,保护他丶监视他。
他多想问问他。
这些天他睡得好吗?吃得还习惯吗?
这里的饭菜酸又辣,他的胃能受得了吗?
开过颅的脑袋好不容易才长出一点头发,现在又被剃了,晚上会不会对着镜子偷偷哭?
应该是不会的。
他的小宝,在独自一个人时,是从来不会哭的。
周围的人开始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