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到点儿没吃两口,等晚上睡了一半又饿了。他醒来才发现,男人躺在他的小床上,独自占了很大一部分,把他困在墙壁和胸膛之间。
一面是火炉,另一面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立刻就清醒了,不知道朝哪随便踹了一脚。
男人醒了之後,他说自己饿了。
骤然被踹醒,那人又气又急,摸黑去开应急灯,看到林然蜷成一团,皱紧眉头嚷嚷着难受,再大的气也消了。
林然说饿,吵得他也不能睡。他回上面做饭,把小米粥回锅热一下,之後端着碗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能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对劲,具体怪在哪他不知道,于是在林然吃饭的时候,又恶狠狠地警告,“你最好给我安分地待着,别想着跑,外面没人会来救你了。”
他自认角色扮演十分出色,作为绑匪能震慑人质,让他不敢跑,也不能跑,除了收敛脾气让他藏在地下室里,其馀什麽都不能做。
“嗯,我知道。”林然扯起嘴角,破天荒地冲他笑了下,“我以後就当你的摇钱树,你可以拿我去敲诈勒索,但不要伤害他们好吗?”
带着示弱的话让男人呼吸加重,柔弱的小少爷穿着单薄的衣衫,委屈地缩在一张小床上擡了下眼皮向他看过来。虽然眼里没有他,但也足够漂亮。
一切竟然有点不真实,
这使得,他本该发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一个真正的绑匪,是不会对人质留情,就算他饿得快死了,只要有口气在,其馀都不重要。真正的人质,在绑匪那里连人都算不上。
但倘若绑匪对人质有一分一毫的心软,两人的关系随时可能颠倒。
男人发现不了这点,因为他绝不是个合格的绑匪,或者说他想要的就是眼下的情景,他的目的达成了,美梦成真,以至于他不愿意打破,潜意识里不愿深究。
在这之後,男人的待遇直线上升。
林然每天都在等他,总会在他下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迎上去,就算不能到他身边,也要走到铁链绷直再无法前进的地方。
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林然就放缓了声音,亲热地说:“你回来了。”
像等丈夫归家的妻子。
他仰着脸笑了下,黑暗深处的白色芙蓉也在笑。花朵盛放着幽微的光芒,尽态极妍,引着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靠近,以至于走向黑暗深处浑然不觉。
笑容让江夺失神,受宠若惊般,哪怕要他的命,他也能毫不犹豫地给出去。
*
江夺专门上网查了,才知道林然的行为有一个专用名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主要表现是受害者对伤害自己的人産生好感,譬如认同,依赖,崇拜,属于情感障碍。
似乎是因为,除了绑匪,没有人可以把他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即使苦难由绑架犯一手施为。但他们依然感激,好像这麽做,就不会孤苦无依。
江夺得到答案,心下沉了沉,
他从不知道世上会有这种古怪的病症,看似是爱,就连双方都认为如此,但临床实验,无数的案例支撑,却指向相反的结果。
他照常走入地下室,
这里常年昏暗阴冷,外面再怎麽热,走进来都带着一股阴风。林然最近有些黏人,分开的时间越久,越容易焦躁不安。
男人不死心地捏住林然的脸颊,“你知不知道你是人质,哪个人质像你一样,不抱着我就睡不着了?”
“你不来,我不知道时间。”林然垂着眼皮,弱弱地解释,“我看不见白天和黑夜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不知道什麽时候应该睡,什麽时候要醒着。你一来,我就知道大概是什麽时候。”
“你很烦我吗?”林然满脸的失落,雾蒙蒙的眼睛看不到人却会说话,好像只要男人回答一句“是”,“很烦”之类的话,就会立刻滚出一滴滴透明晶莹的珠子。
男人说不出话,虽然他心里的确很烦。明知道这一切是假的——他已经知道是假的,还要当做真的,自欺欺人。
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喉咙里梗了块刺,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他看着林然,地下室的白炽灯把他的皮肤打到曝光。他低下头,敞开的衣领下一览无馀,卑鄙又恶劣的心思怎麽也止不住。
“我听说,你有丈夫。”男人舔了一下嘴唇,欲盖弥彰地撇过头:“你还有男朋友。”
“我很好奇,男人是怎麽……”
林然波澜不惊地听着,半晌,恍然大悟地问:“你想知道这个?你不会吗?”
“……”男人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不合时宜地想起林然的男朋友,心里咕噜咕噜地朝外冒酸水。
他要怎麽说?他应该会吗?
“如果我不会呢?”男人的眼神钳住他,长臂一伸,圈着林然纤细的腰揽到身前,“你会教我吗?”
“如果你不会的话,我们可以从接吻开始。”林然擡起手指,缓慢抚上他的面庞,剩下的皮肤紧致而富有弹性,摸上去是个年轻人,个子比他高,或许当过兵,会一点拳脚,力气很大,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他曾经问过系统,绑架他的人会是他身边的熟人吗?
当时系统没有回话,但现在他可以确定,
这人在他的身边出现过,也许他还认识。否则,没见过哪个绑匪有生理需求还要问过他的意见。
林然按着他的後颈让他低下头,自己踮起脚尖,仰着脖子蜻蜓点水地碰了他一下。
“就这样?”男人睁开眼,眼底一片迷惑不解。
“嗯。”
林然发出一声鼻音,那人更生气了,他就算是个傻子,到底活了这麽多年,常识还是有的,是不是骗人,一试就知。
男人抓着他的腰向上托,林然匆忙间向前走了两步,赤裸的足踩着他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