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与落日
摩托车行驶在西巷返程的土路上,林河的手虚扶在陈野腰间,指尖隔着衬衫能感受到对方体温的热度。後视镜里,拆迁区的烟尘渐渐远去,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颠簸的路面上起伏不定。
"抓紧。"陈野突然说。还没等林河反应过来,摩托车猛地调转方向,碾过路边的野草,拐进了一条隐蔽的林间小道。林河下意识抱紧了陈野的腰,脸颊险些贴上他的後背。
"去哪?"风声呼啸中林河提高声音问道。
陈野没有回答,只是稍稍放慢了车速。柳树枝条抽打在头盔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穿过这片簌簌作响的绿色隧道,眼前豁然开朗
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像金色的浪涛般铺展开来,从脚下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脊。夕阳正悬在地平线上方,将整个花海染成流动的熔金。每一朵野菊都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细长的花瓣舒展如星芒,花心处藏着深褐色的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密码。
林河摘下头盔,发丝被风吹乱。他怔怔地望着这片突如其来的金色海洋,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远处几只白鹭掠过花丛,翅膀尖儿沾上了夕阳的橘红。
陈野从後座取出一块深蓝色的帆布,蹲下身时工装裤绷紧在大腿上。他仔细地将布铺在花丛边缘,四角用鹅卵石压住。帆布上印着"陈氏修理厂"的字样,边角处有几处修补的针脚,针脚细密整齐,像是出自女性之手。
"坐。"陈野拍了拍布面,指关节上还带着新鲜的划痕,是今天帮林河搬木料时留下的。
林河慢慢坐下,膝盖下意识地并拢。野菊的香气包围过来,清苦中带着一丝甜,像是阳光和泥土的私语。他注意到陈野的摩托车把手上挂着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金属零件——是那对齿轮蝴蝶的翅膀,在暮色中闪着钝钝的光。
"我父亲。。。。。。"陈野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他说野菊的根能扎到地下三米深。"
林河转头看他,发现夕阳的光将陈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箔,连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风突然变大了,花浪翻滚,掀起一阵金色的波涛。林河伸手触碰最近的那朵野菊,花瓣比他想象中更柔软,像婴儿的耳垂。
"陈野,"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小镇?"
风停了。
陈野正要取出纸袋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他的指节微微发白,手背上那道新鲜的伤口渗出一点血珠,在夕阳下像颗红宝石。金属蝴蝶的翅膀从袋口滑出来,悬在空中轻轻晃动,折射出的光斑落在两人之间的帆布上,像一滴不敢坠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