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父亲生前与几位至交好友约定的信物,危急时刻可求助。她希望,用不上。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声音沉闷。江浸月坐在微微晃动的车厢内,闭目养神,实则心中念头飞转。太妃为何见她?沈寒霜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那张关于紫魇萝的字条,与今日之事是否关联?
约莫一炷香後,马车停下。孙内侍的声音在外响起:“江大夫,到了。”
江浸月掀帘下车,映入眼帘的并非王府正门,而是一处僻静的角门。虽是角门,却也气象森严,两名带刀侍卫肃立两旁,目光如电。
“江大夫,请随咱家来。”孙内侍在前引路,穿过几道回廊,沿途亭台楼阁,飞檐斗拱,极尽奢华。王府的富贵气象,与她那小小的济世堂,简直是云泥之别。偶尔遇到的侍女仆从,皆低眉顺眼,步履轻盈,规矩极大。
江浸月目不斜视,心中却暗暗记下路径。她注意到,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药味似乎越发浓郁了几分。
最终,他们在一处名为“颐宁居”的院落前停下。院门口守着两名年纪稍长的嬷嬷,神色严肃。孙内侍上前低声交涉几句,其中一名嬷嬷打量了江浸月几眼,方才侧身让开。
院内比外面更为安静,仿佛连鸟鸣声都刻意放轻了。正房的门帘低垂,隐约能闻到一股混合了名贵香料和苦涩药草的味道。
“江大夫,太妃就在里面,您请。”孙内侍在门口止步,示意她自己进去。
江浸月定了定神,掀帘而入。
屋内光线略显昏暗,窗户只开了半扇,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一位头发花白丶身着暗紫色锦缎常服的老妇人半倚在临窗的软榻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精神看起来十分不济。榻边侍立着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打着扇。
这就是靖王太妃,沈寒霜的祖母。
“民女江浸月,参见太妃。”江浸月依礼下拜。
太妃缓缓擡起眼皮,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起来吧。走近些,让哀家瞧瞧。”
江浸月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软榻三步远处停下。离得近了,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太妃的面色,那是一种不健康的灰败,嘴唇微微发绀。更重要的是,她敏锐地捕捉到,那浓郁的香料味道下,隐约藏着一丝极淡的丶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
“果然是个齐整孩子。”太妃微微颔首,语气听不出喜怒,“霜儿那丫头,总在哀家面前夸你医术好。哀家这身子,御医们看了个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越治越没精神。你且来给哀家瞧瞧,到底是个什麽症候?”
旁边的丫鬟连忙搬来绣墩,放在榻前。
江浸月依言坐下,轻声道:“请太妃伸出右手。”
她的指尖搭上太妃的腕脉,触手一片冰凉。脉象沉细无力,时快时慢,杂乱无章,确像是忧思过度丶心血亏虚之症。然而,在那虚浮的脉象之下,她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丶如同琴弦将断未断之前的震颤感——那是中毒的迹象,而且是一种极为隐蔽的慢性毒药!
她的心猛地一紧。周嬷嬷的话,沈寒霜的字条,瞬间涌入脑海。紫魇萝……会是它吗?
她不动声色,仔细品着脉象,又请太妃换了左手。同时,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太妃的面容丶指甲。在太妃微微蜷缩的指甲缝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丁点几乎难以察觉的丶暗紫色的细微残留。
“太妃近日是否时常感到心悸丶胸闷,夜间多梦易醒,白日却又精神不济,食欲不振?”江浸月收回手,轻声问道。
太妃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正是。御医们也多是这般说,开的不过是些安神补气的方子。”
“可否将御医开的方子,给民女一观?”
旁边的丫鬟立刻取来一叠药方。江浸月快速浏览,方子确实都是对症的,用药精当,并无问题。但若真是她怀疑的那种毒,这些温补的方子,不仅无效,反而可能助长毒性。
“太妃,”江浸月斟酌着用词,“您的病症,似是积郁成疾,耗伤心血。但脉象中又有些许不同寻常之处,似是……沾染了某些不洁之物,扰乱了心神。”
她不敢直接说中毒,只能用更隐晦的说法。
太妃的眼神骤然锐利了几分,紧紧盯着她:“不洁之物?说清楚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环佩轻响,伴随着熟悉的丶带着几分慵懒的嗓音:
“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了。听说您请了江大夫来诊脉?可看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