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60章太冒犯了
李想热情得实在有些过头。
“妹妹今年几岁?这般才情卓越,又有绝代美貌,想必是仙女降世!我是福泽深厚之人,这才有缘今日相见!不知是否有幸能与妹妹同游?北城锦楼妹妹可去过?一个好地方,各种山珍海味奇肴异菜,妹妹赏脸,叫我做个东道,大家大快朵颐把盏言欢!”
他是满脸的热忱,十二分的真心,不怕吓到人的。
善来忽然忆起一桩旧事来。
四年前,萍城的碧清书院,善来结识了张怿和陈馀,刘悯的朋友,也是两个热心肠的人。
怎麽他的朋友全是这个样子?
善来朝他瞧了过去。
他被她瞧得不自在,渐渐的就有些羞恼,他也记起来了。真是不明白,明明都是人中龙凤,不是也当不成他的朋友,怎麽每个见了她都是这副德行,在她跟前丢他的脸……偏偏发作不得,一发作,更见怯了。于是只是沉默。
他不说话,善来当然也是不说话,李想见善来没有回复,还要套近乎,才张口,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少爷!不好了!家里老太太摔着了!”
“什麽!”李想听出是自己小厮的声音,脸色瞬间就变了,边往外走边喊:“怎麽会摔着!摔得狠吗?”善来和刘悯对视一眼,也跟着往外头走。
檐下碰见李想回来,开口就是赔罪:“对不住,今儿东道做不成了,家里祖母赏花时不慎扭了脚,我得回去,改日一定请,先告辞了。”说着,拱手依次行礼,两个人都拜了一遍,再无他话,转身急匆匆而去。
他走远了,善来偏过头,问:“你要不要也过去?”
刘悯想了想,说:“改日吧,备了礼再去请安。”
说的也是,善来不说什麽了。
刘悯也不说,两个人都沉默。
夕阳如火,孤鸿悲鸣。
刘悯忽然开口:“你的画好了吗?天要暗了,便是没好,也还是等明天吧,我送你回去,你住哪里?”
“西边,离得不远,一里路而已。”
刘悯愣了一下,随後哑然而笑,“一里路还不远?等你走回去,天恐怕要黑透了。”说着顿了一下,问:“每日都这样晚吗?”
善来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只今天晚了些,快作完了,不愿意留到明天,所以多待了会儿。”
刘悯听了就笑,“这倒是巧,偏你今儿晚了,偏我今儿来了,不然可没这麽容易见着你……这会儿回去吗?”
“得回去了,真很晚了。”
天晚了,他还得回去呢,所以不收拾了,长衫脱下来挂在手臂上,擡步就往外走。
山间夜里总是有风,风大,树声也大,人的话吹得零零碎碎。
“……还好吗?什麽时……”
话说不成了,索性闭嘴,只是微笑。
但是善来听懂了,而且风一瞬间停住了。
“我很好,很快就回去了,你呢?近来怎麽样?有发生什麽叫你高兴的事吗?”
这风停得真奇怪,好似天公有意作美,叫他们两个说话。刘悯往外望,群山静寂,真是老天有意成全,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却也值得认真高兴一场。
高兴得什麽都愿意跟她说,想起什麽就说什麽。
“……你不要觉得冒犯,他人其实很好,待那珍奴十分敬重,当真只是赞赏她的才气,没有半点邪思,所以我说我见过更好的,他怎麽样都要过来……”又提起,“本来还有位朋友要过来的,也想要见你……就是我先前和你说过的,小公爷,真正芝兰玉树,翩翩君子,只是……他也是突然有事,这才没能同行。”
小公爷,善来也知道的,刘悯同她讲了他许多事,丝毫不吝惜对他的赞美,当时善来就想,真有这样好?倒要见一见。
其实那会儿她就是因为他才不高兴,刘悯把他说得太好了。
想不到竟这样没缘分,偏他有事,见不成。
小公爷不是有事。
小公爷本来只是李想的朋友,刘悯是因为成了李想的朋友,这才也和小公爷做起了朋友。
是和李想说上话之後。那一天吃过晚饭,李想找到他,很郑重地同他讲,要介绍一个朋友给他认识。刘悯不大情愿,那时他连李想都觉得是麻烦,因此委婉地讲自己要回去温书。只是李想哪里是好打发的人,听不懂人话似的,说什麽机会难得,一定得见一见,拖着人就走,一副泼皮模样。
刘悯倒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但是监里这样多人,闹起来他也免不掉丢脸,因此只好忍耐。
见他软和了,李想也就松了手,絮絮叨叨和他说起这位朋友来。
“魏瑛,我们都管他叫琪光,待会儿你也这麽叫,他是皇後娘娘的侄儿,小公爷,今儿他不回齐国公府,住号房,不然怎麽说机会难得呢?两年前我俩认识的,那会儿都在正心堂……”说到这儿,他有些讪讪的,咕哝道:“说起来,都是他害了我,不然我也到修明堂去了……”
李想不爱读书,混了一年半,要考核,不过要留堂,他不担心,打个招呼的事,走个过场罢了,不料太子突然驾到,甚至有几次竟亲开尊口提问,这下谁还敢陪他舞弊?只好继续留在正心堂,委屈得他都哭了。
听说是小公爷,刘悯有些想不通,勋贵出身,怎麽到国子监来?勋贵不缺官做,就是缺,也不会到国子监来谋前程。国子监的学生的确可以到诸司历练,再授予官职,但这是要真本事的。真有本事,也不必国子监跑一趟了,费时费力,麻烦,要没本事,又怎麽轮得着?僧多肉少,谁不想当老爷?科举出身的老爷们也有亲眷学生,没落勋贵哪挤得进去?齐国公府的小公爷,皇後娘娘的侄儿,太子的表弟,怎麽看都不像会缺前程的样子,跑国子监来做什麽?难道天生爱吃苦?
正这麽想着,李想忽然拍他肩膀,指着紫薇树底下道:“瞧,就是那个。”
刘悯看过去,一个少年人,面容被枝叶遮住了大半,瞧不真切,但身姿挺拔,很见灵秀清正,手里不知捧着个什麽,看得很认真,脚下也不停,左右踏着步,离得近了,还能听见他念念有词。真看不明白是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