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到祝萱宁跟前时,少女伸了伸藕臂,一下勾住了姬玉澄的颈,猝不及防的少年,身躯晃了一下,半撑在祝萱宁面前,这才没有让自己的身体压上她。
撷了香气的露水,轻轻地在他脸侧沾了一沾,姬玉澄怔愣低头,呼吸方寸而乱,半撑着的双手几乎要卸力而软倒。
“我以为你不喜欢那样,所以不敢,怕你再说我是在勾引你。”祝萱宁说到後面三个字时几乎是难以啓齿,浅淡的绯红自她雪腮上漫开。
先前的口无遮拦,如同一记回旋镖,正中姬玉澄心口处。
原来是这样。
姬玉澄出神,蹙眉之时隐见少许懊恼。
“是我说错了话。”姬玉澄道歉,低眸与祝萱宁对视时,才发现两人离得太近,那些散落在耳尖的星点粉红渐渐有了扩散的趋势。
“你蓄意勾引我的时候,我很欢喜。”姬玉澄低了声,清冷的眼底化了冰雪,暗潮翻涌。
当姬玉澄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半刻钟之後。
他的一只手放在领口处,似乎在抚平衣领的褶皱,而迈出的步子似乎差点被门槛绊倒。
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姬玉澄才平复了心情,那双腿也不再发软。
“去将我的消痕膏拿来。”姬玉澄坐在床沿,平日清冷的声线有些哑。
静心应诺,只当是小侯爷是要送去给祝姑娘用的。
哪知姬玉澄却令他上前替自己宽衣。
等看到姬玉澄脖下的咬痕丶胳膊上的抓痕时,静心惊恐地睁大眼。
静心根本不敢再看,连忙拿着衣物,低下头将自己当作一只鹌鹑,紧紧地闭上了嘴。
不会吧,侯爷应该没乱来吧,祝姑娘还没过门啊!
“去打盆水来,将今晚沐汤的行程推了,便说我要潜心做课业。”姬玉澄微哑的声音渐渐转为正常,对静心吩咐道。
静心从善如流地离开,等做完了事,他便忍不住瞪着圆圆的眼睛和希音颤颤巍巍地说着今日的见闻。
“笨。”希音见到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弹了一下静心的额头:“才这麽点时间,够成什麽事,况且小侯爷若是真的将一个人放心尖上,才不会做无媒茍合的事。你瞎担心什麽。”
静心吃痛地捂着额头,另一手开始数着时间,最终恍然大悟。
是哦,除去扎针之类的时间,便只剩下几分钟,才不能成事呢。
静心又放心了,脸上露出安详的笑容。
更漏中的水滴一点点滴落,直至一个时刻,庄子上的灯火才渐渐弱下,只馀浅浅的微光。
宴珩丹披袍而出,懒懒散散地靠坐在肩舆之上,沐了汤的少年,病弱而精致的脸上还残留着热气的红晕,连偏淡墨色的眉都氤着些水汽。
夜风吹开流光溢彩的薄纱,若有若无的呜咽声,由远及近地传入他的耳中。
宴珩丹忽地擡了手,擡着肩舆的下人突地停下,他那些好心情荡然无存:“去,瞧瞧是哪个晦气的人大半夜地坏我心情。”
宴珩丹厌烦,要求满速去处理。
求满立马领命前去,未多时又折返,可那哭声并未停下,反而磨得宴珩丹脑袋愈发疼痛。
刹那间,宴珩丹的视线已蓄起更为不耐的风雨。
“我果然跟那死丫头八字不合。”宴珩丹厌烦的脸上露出冷笑。
他都高擡贵手,懒得对付祝萱宁了,这人还要往上撞,大半夜地在这里哭丧坏他心情。
宴珩丹脑子已有了千百种阴谋论的猜测。
他嘴角一扬阴冷的弧度,啓唇:“去,让我看看她又在作什麽妖。”
下人稳步前行,树影斑驳之间,肩舆轻晃,不多久便到了小花园中庭。
宴珩丹下舆,只带了求满,缓步前行。
那轻啜的哭声越发清晰,嶙峋的山石之间,暖橘调的火光忽明又忽灭。
宴珩丹冷眉下压,正要趁势斥出声,而下一刻,带着哭腔的女声被夜风揉碎,轻飘飘地递入了宴珩丹的耳中。
她只是在哭她的母亲。
断续地哭,翻来覆去地卷着这二字,却凑不成完整的一句文字。
宴珩丹嘴角冷笑的弧度一凝,目光不自觉向啜泣着的祝萱宁投去。
少女一只手用力地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抵在心口,她的鸦睫湿透,泪水在月光下凝成细碎的银珠,顺着面颊滚落。燃着墨字宣纸的火堆将她的神情衬得越发破碎。
祝萱宁哭了许久,才终于断续哽咽地骂出声:“什麽小公爷,小侯爷,不过都是些权贵中的坏家夥。”
“我明明不想要那些,我只是想读些书,和娘在一起,和心上人在一起而已。”
“他们逼死您,接着又来逼我做妾,现在又有人逼我嫁他。”
祝萱宁哭声像细针般扎入他的心口,宴珩丹垂下眼睫,脸上所有的表情就此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