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真能求得一道圣旨呢。”宴珩丹问了一句:“难不成你还要抗旨?”
祝萱宁不可置否,淡淡道:“有何不可。”
宴珩丹惊讶地瞥了她一眼,这姑娘很聪明,她不会不知道抗旨不遵的下场的。
“你倒是狠。”莫名的,宴珩丹的眼神缓慢地复杂起来。
竟已经恨到连愿被处以绞刑,都要咬着祝府流放为奴的程度,看来这其中的内情比他想得更深。
祝萱宁没接宴珩丹的话,心底却嗤笑。
真当她蠢呢?宋昭晗越是花了心思要得到的东西,若是没得到,怎麽可能舍得她去死。
祝府都没倒,该死的人都没死,她为何要死?
何况,她手里又不止这一张牌能打,只要能一直拖着姬玉澄,那他也断然不会让宋昭晗去求这一道圣旨。
“你想查什麽。”宴珩丹问的语气都比平时缓和。
祝萱宁一语如惊雷,宴珩丹猛然拽掉了正系在腰间的佩玉,惊愕地看着祝萱宁:“你可知你在说什麽?”
宴珩丹千算万想都没想过祝萱宁要查的是科举的事。
科举舞弊,从不是一件小事,一旦翻查,便是要杀得人头滚滚才能压下。
若已牵扯到府试,那便是至少得掌权的四品官才能施压的事,若连乡试丶会试都动了,那这人背後已然是有一座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甚至是他那便宜爹都无法立马查清铲除的那种。
祝萱宁没说话,只是看着宴珩丹,她丹色的唇瓣抿着少许的弧度,似在自嘲又似在讥讽,看得宴珩丹刺眼。
宴珩丹沉默了下来,这一刻他明白为何祝萱宁突然改了主意要攀附庾宣。
在这件事上,勋贵武将与皇亲国戚,都不如文官之首更易插手。
“我的人只能查府试,你可明白?”宴珩丹难得坦诚地对祝萱宁交了个底,再往下挖,便不能动用他的人手了。
“够了。”祝萱宁故意往大了说,便是想知道宴珩丹能不能做,目前对她来说,能查到府试的事,已经够了,剩下的便交给其他人吧。
“你母亲的死跟祝瑜礼的府试有关?”宴珩丹只能这麽猜,他没忍住问了一句。
“嗯。”祝萱宁只答了一个字,即使过了许多年,听到别人提到这件事时,祝萱宁的心脏还是刺痛了一下,她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可那双眼睛中的情绪却掩不住。
宴珩丹只是用馀光看了看她,便也被这种情绪感染,蹙着眉,露了几分恹色。
他不大喜欢这种氛围,要出声将祝萱宁赶走,却听静默了半晌的少女声音轻飘飘如纸,似从遥远的回忆中而来:“不仅是阿娘,全村六十三口人,皆丧于此。”
祝萱宁知道,既叫宴珩丹去查,他总归是要查到的。
早被她压在心底的事,于此刻摊开。
祝萱宁明明很平静,可说完的时候,竟有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滑落,等滴到攥得泛白的指尖上时,祝萱宁才後知後觉地察觉。
她呆呆地低了头,不明白自己怎麽在这时候哭了,模糊的视线中便多出来了一块帕子。
宴珩丹攥着帕子往上递了递,沉默着没说话。
“谢谢。”祝萱宁接了过来,几乎仓皇地背过身,似是不愿叫宴珩丹瞧见她哭出来的模样。
可即便宴珩丹的视线只是匆匆地从她侧脸掠过,也能看见她眼角盈盈的模样。
“我只是不想让人误会,以为我又对付你了。”宴珩丹不肯说自己是一时冲动,还是硬着嘴,他的心情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祝萱宁擡着绢帕压泪,浸了雾的水目如蜻蜓点水般回眸微掠,便又低下眉眼。
宴珩丹看到了,还要说的话,就此停住。
“赶紧收收情绪,回自己的院子。”宴珩丹的态度又变了,他的情绪莫名变得躁动起来,冷下了一张脸,轰祝萱宁出门。
她不想带回去,还要苦恼怎麽处理这个东西。
宴珩丹想叫祝萱宁丢了,顿了片刻,诡异沉默,随後才冷言道:“放在这里,我会叫人处理。”
祝萱宁离开後,房间再次陷入沉静。
没多久,求满轻着脚步进来,他看到了宴珩丹坐在书案前,因思虑而脸色发白时,便上手替他按着xue位,舒缓他的痛楚。
宴珩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缓了口气,问道:“你对靖和十年的陵川府发生的事可有印象。”
“可是发生了海寇屠村的陵川府?”求满听了,反问求证。
宴珩丹突兀地攥紧了毛笔,颤抖的墨水硬生生染坏了一个字,等到求满唤了他好几声,宴珩丹才回过神来。
宴珩丹低了头,垂下眼睫落了一道晦涩的光影,语气轻淡得几乎令人分辨不出情绪。
作者有话说:多年後,想起来自己以恶意揣测祝萱宁,刁难过祝萱宁的宴五,半夜惊醒:我真该死啊。[小丑][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