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亲指的钦差,却是户部尚书李时槐。
这使得晏朝颇为苦恼。南下一趟本就不易,有李时槐随行,只怕更要当心了。
此举连杨仞和陈修都忍不住有些不满,皇帝派太子前去表明是极为重视的,但皇帝不是不知道李时槐向来与东宫不合,若是中途真出了矛盾,岂非弄巧成拙?
但谁也不敢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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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知晓情况後,即刻去见了李时槐。
他因年初宫中之事,一连数月愁苦不已,不得不安分隐忍,此刻见从舅舅身上出现了转机,心下豁然明朗。
“舅舅可已有了对策?”
李时槐擡手示意他先冷静,继而说:“太子到底年纪轻,阅历浅,顾及不到的地方多了去了。陛下命我去的意思,是南直隶那些事必须得处理好。处理好了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有差错,办理不力的罪名由我来担,至于太子,牵怒到何种程度,就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
信王沉默片刻,才舒展开的眉目又冷峻起来:“无论如何,这都是咱们的一个机会。”
“是。南京的水可不浅,此行我必定叫他跌个跟头才好。”
思及京城的局势,李时槐思量再三,唯独嘱咐一件:“殿下在京城,一切以陛下和李婕妤为重。若能见机劝陛下解了婕妤的禁足则更好,其馀的,切不可轻举妄动。”
信王颔首:“我明白。”
晏朝去同宁妃辞行时,林婕妤也在殿中。她的身孕已近九个月,眼见快要临盆,连脸上也出现了浮肿,整个人精神瞧上去比从前憔悴许多。
林婕妤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也不好告退,宁妃就留了她在殿中。
“这一去,要多久?”宁妃问道。
“至少得两三月,”她约莫估量了一下,再续一句,“江南那边,尚且不知具体情形如何,一切都得去了再作打算。”
宁妃点点头,再细细叮嘱时,总不免十分担忧。末了,不厌其烦地再添上一句:“总之,你一切小心,保重自己。”
“儿臣知道。二位娘娘也要多加保重。”
告退临走时,她多望了一眼林婕妤的肚子,心下无端一悸。
大概许多年前,母後的最後一面留给她的阴影过深,是以见到有孕的女子,就不由自主地悬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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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燕京到南京两千馀里路,陆路太慢,衆人选择水路,沿运河乘船南下。目下时节正是热的时候,一路上炎阳似火,流金铄石,好在行船有风,也能稍微凉快一些。
在离京的第三天,兰怀恩追了上来。
他没带多少人,可以说是轻装简骑,随意撑了几顶乌篷船就飞速赶来了。先行遣人向太子禀报後,火急火燎进了太子的船舱。
太子和李时槐还有其馀几名随行官员皆在,见了兰怀恩,不禁脸色一变。
“可是陛下有何旨意?”
兰怀恩喘了口气,行礼道:“陛t下命臣随行南下。”
李时槐暗暗一窥太子神色,果见其皱了眉。心道皇帝派厂督随行,无疑又是给太子找了个极大的不痛苦,若是这两人能闹起来,可就有好戏看了。
但晏朝并没多说什麽,只命他安分守己做好本职。在私下单独见兰怀恩时,她才细问:“陛下到底派你跟着做什麽?”
兰怀恩道:“臣主动请缨前来协助殿下,陛下允了。”
“你……”
“有李阁老在,殿下想必也意识到了危险。臣跟着,一来能与殿下有个照应,二来也可令他放松警惕。”他绝口不提是如何劝的皇帝,只宽慰她:“殿下放心,京中臣也留了人盯着,不会出什麽漏子。”
晏朝默默望着小窗外的河岸,不肯言语。兰怀恩说的她也能想明白,但她并不喜他总跟着自己。
“从前不乏皇太子居守南京的旧例,本宫这一去,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回去。厂督就这麽跟来,东厂怎麽办?”
兰怀恩替她斟茶:“东厂毕竟是东厂,该做什麽陛下交给程泰就是了。至于南京这边,臣会陪着殿下。”
作者有话说:注:①南台,又称趯台坡,明朝时可作皇家避暑地,清朝时改名叫瀛台(没错,锁光绪的那个)
②相关政策参考《明史·食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