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天的灯笼在暮色里亮起暖黄的光,却驱不散镜流心头那缕清苦的药香。
她坐在临窗的位置,看着楼下往来的人影,指尖无意识划过佩剑的剑鞘——那上面的霜花纹路。
还是方源当年用淬药的手法帮她修复的,冰冷的触感一如他本人。
身旁的景元正捧着书卷看得入神,少年额角还带着练剑的薄汗,见镜流望过来,连忙问:“师父,你在想什么?”
镜流还没开口,楼梯口就传来了说笑声。
白珩提着酒壶率先走来,狐耳轻快地抖着:
“可算找到你们了!刚才路过丹鼎司,看见你那位师父方源了,站在药圃里跟个冰雕似的,我跟他打招呼,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何止没抬眼皮。”
应星扛着工具箱跟在后面,脸上还沾着锻造的烟尘。
“上次我去求药,他正炼着蛊,我站了半个时辰,他就说了两个字‘等着’。那眼神冷的,跟我欠了他几百年寿元似的。”
景元好奇地凑过来:“方源前辈很厉害吗?我上次远远看见他,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好冷,比北境的寒风还冻人。”
镜流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杯沿的温度也暖不了指尖的微凉。
她想起八百年前被方源从苍城救回来时,她因想复仇所拜方源为师,方源在她小时,教导他非常细心,虽然语气冷淡,但不妨看得出他的关心
随后,她慢慢长大,方源便越来越冷漠,虽然平时对于她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她总感觉有些不对。
“他确实冷得不像活人。”丹枫青衫素雅,坐在席间轻轻转动茶杯。
“但不可否认他的强大。我曾见他为炼一枚‘长生蛊’,在丹房闭关百年,出关时须皆白,眼里却只有蛊虫成型的寒光。传闻他毕生所求便是永生,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不过是炼药的材料、求道的阶梯。”
“永生?”白珩咋舌。
“为了活更久,连人情都不要了吗?上次我见他药圃里的‘千年雪莲’开了,想讨一朵泡茶,他直接说‘此莲炼寿元丹用,非闲人可动’,把我赶出来了!”
应星嗤笑一声:“他眼里哪有人情?只有丹方、蛊虫和他那破永生梦。上次我问他炼药的心得,他说‘心无旁骛,方得长生’,合着在他看来,我们这些谈天说地的都是‘旁骛’?”
景元听得咋舌:“那师父你跟着他学了这么久,他就没对你好点吗?比如……笑一笑?”
镜流望着窗外丹鼎司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亮得笔直,没有一丝摇曳,像极了方源的性子。
她想起百年前自己修炼时走火入魔,是他用真元强行稳住她的心脉,却在她醒来后只说:“你的命还能用来试药,死不得。”
想起每年生辰,他总会准时丢给她一瓶“益寿丹”,语气平淡如指令:“活着,才能见证我永生道成。”
他从不说关怀的话,所有的出手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她是他看着长大的“药引”。
是他永生路上的“见证者”,那枚伴她多年的流云玉佩,也是他亲手雕制的。
“他不需要对谁好。”镜流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
“永生路上本就孤寂,他早就把自己炼成了没有温度的丹药,只求药效,不求人情。”
“那也太可怜了吧。”白珩晃了晃尾巴,“活再久,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有什么意思?”
“对他而言,有意思的只有‘活着’本身。”丹枫的目光深邃。
“我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方源早年为求永生,舍弃过很多东西,或许……人情本就是他最先丢掉的累赘。”
“诶,对了对了,方源不还有一个弟子叫仇白吗?之前他不是研究了一种丹叫吐言丹吗?我们去求一颗,到时候再让方源吃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白珩提出建议。
“你这个想法不错。”应心跟着白珩后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