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山风乱把团云揉碎。
春日开端,四季园的扩土上点点绿意葱茏。
四季园名为四季,是因里面种了花期在各个季节的四种树。冬种春梅,春开海棠,夏有栀子,秋赏月桂,梧桐岁岁深。取的是四季缤纷之意。
只是园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与这样的风和日丽不大符的惊叫,孟怜笙寻声绕过虬枝,目睹了一场施暴——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在对另一个蜷缩在地的男人拳打脚踢。
一边打,嘴里还骂着:“臭哑巴!个二椅子,干的活最少,还敢吃那麽多!”
孟怜笙闪到假山後,耳里听着地上的人呜呜哇哇的叫,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看来真的不会说话。眼珠转动一圈,俯身捡起了脚边的石块掷出,那石块长了眼睛似的向那两个男人的腿脚飞去,其中被击中的一个男人瞬间“唉哟”一声,只是孟怜笙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不是第一时间找凶手,而是——“艹,你他妈踢到老子了!”
孟怜笙在假山後忍着笑,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这麽蠢,另一个男人自然没踢他,但听到他语气不好,也骂了一句难听的,于是两人就这麽打起来了。
地上那个被打的人,马上踉跄这爬起来跑,在经过假山时与孟怜笙擦肩而过的刹那,孟怜笙看到了横在那人侧脸上的好几道疤,哪怕他低着头,也看得出这人的肤色很白。若没有这些疤痕这人的相貌应该很不错的。
那两个扭打在一处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其中一个总是自称老子的啐了口唾沫,“妈b的,让他给跑了。”
另一个头上长了个癞痢,说:“咱们是中计了!”
孟怜笙这时绕到另一个假山旁,趁他们都看东方,以那个假山做掩体,利用自己脚上的功夫迅速且无声地跑到西边的梧桐树下,他又故意加重脚步,假作从西边散步过来。那两人听了果然齐齐回头,癞痢正要骂一句,见来的是孟怜笙却迟疑了一下,硬生生把那句嘴边的脏话咽下去了。
孟怜笙开口说:“两位大哥,刚才我听这边有声音来着,是有人欺负你们了吗?”
那个癞痢立马谄媚道:“诶嘿,没有没有。”另一人也连忙赔笑。
孟怜笙听了勾起嘴角,两个蠢人顿觉心旷神怡,却听他又说:“没有是最好不过的,若是有……”
他眼锋一转,但语气依旧和蔼:“不必藏着掖着,莫说良帅,我眼里也揉不得沙子,最见不得欺善怕恶的事,要是真有,那我肯定要治一治的。想来二位都是仁善之人,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
喜欢自称老子的那个听得稀里糊涂,但癞痢倒是在琢磨这话里的意思,孟怜笙见两人都没吱声,便又补充:“怎麽?二位是怕我说话不好使麽?”
多可笑啊,因为自己懦弱无比,便渴望从欺凌更弱者中获得那恶心的征服感,尊严与所谓的胆。
他说这话时语气没变表情也没变,依旧春风拂面般的态度。可就是自带一种威压,像是一把温柔刀,让人不自觉就为他折了腰。
癞痢立刻摆手连连说着不敢不敢,感觉得罪了这位,或许比直接得罪那位更可怕些。
孟怜笙这次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了。
真是的,他怎麽又利用自己和薛良的那层不存在的“关系”了?孟怜笙悄悄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再这样了。
虽然料到了那两人反应过来可能会在背後骂他,但他觉得,他们以後再动手之前想起那番话至少会忌惮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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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怜笙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阿香生病了的。
下暴雨的那天晚上,阿香就有些发烧,只是孟怜笙当时以为她睡下了就没放在心上。第二天却不见她出门,到门前敲了好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搭理,後来是孟怜笙发现门没锁,进去一看原来素来要强的阿香已经半昏死在床上。
他摸了脉後心里有底了,还好不是太严重,请了大夫正经吃了几天药,前几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孟怜笙对这事一直心怀愧疚,“是我太疏忽了,连阿香病了都不知道。”
薛良听到他这麽说,开解道:“这怎麽能怨你?芸家班的事够你忙了,有个缺漏也正常。”
这话倒是点醒了他,他现在的确不能事无巨细的关照阿香了,更何况男女有别,不比小时候,有些事终归是他不能知道太多的。
他又想阿香照顾他这麽多年,两人关系就像姐弟般亲厚。可却因为他总被人拿来传桃色新闻,大好青春都被他给耽误了,此时她似乎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他又怎能自私又厚脸皮地留她?
于是,孟怜笙哪怕知道阿香很可能会生气,但还是找了个时候跟她说起这事,不出意外地遭到阿香的拒绝。
“我早跟你说过,世上男人都是谬种,你还跑来让我嫁人?”
“你要是嫌我岁数大,碍了你的眼,我走就是了,何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