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大,完全包住她的指尖,掌心的茧子蹭过手背,带着些许粗粝的暖意。
季灵儿低头看着交握的手,紧张地咽口水。
晨间气温尚寒,呵出的气变成霜花落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霜花。
秦劭没什麽异常,极自然地牵着她沿着穿心通道一路走。
越过一道门还有一道,季灵儿头回在这麽大院子里穿行,注意力不自觉被周遭吸引。
穿心通道两侧建筑一样,没什麽稀奇,倒是檐下冰凌垂挂成晶帘,映着晨光折射出七彩光斑,漂亮极了。
刚进老夫人住的正院,遥遥看见堂屋前的庭院站了不少人,看装束是府中各房的管事嬷嬷和丫鬟。
季灵儿脚下步伐顿住,指尖在他掌心蜷了一下,被更稳地握紧。
“紧张?”秦劭停下脚步,挪步挡在她身前。
季灵儿点头。
她很少经历这样正式的场合,还是以一个极为陌生的身份,万一她走错礼节,或者被问及不懂的问题怎麽办?
更严重的,有人发现她不是真的宋家小姐,当场揭穿怎麽办?
“别怕,只是普通见面。”秦劭拇指抚过她手背安慰,用两个人都能听见的声线说。
显然这话没什麽用途,身前的人还是勾着头,肩膀绷得紧紧的。
“人多口杂,若听了不中听的便看我一眼,有我在这,没人会为难你。”他补充。
好像还不够。
擡起另一只手拂去她头上雪花,顺势落在头顶,轻轻拍两下。
小姑娘终于擡头,瞳孔盛满吃惊,睫毛一眨一眨,抖落几片霜花。
“先生真好。”轻如蚊呐的一声,是季灵儿发自内心的感叹。
很久没有人这样温柔待她了,所有源自雪天的恐惧在他的温度里化开,至少这一刻,阴影没能笼罩过来。
她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很动人。
秦劭忍不住看进去,“注意称呼。”
“知道了。”
秦劭没说话,还是盯着她。
季灵儿不明,以为他在等自己改口,低低叫了声:“夫君。”
“嗯。”秦劭又在她头上轻揉了一把,带着人往堂上去。
作为全院等级最高的屋舍,堂屋足比秦劭住的宽出一倍,开阔轩敞,炭火盆燃得正旺。
老夫人范氏拄着拐端坐主位,底下两旁依次坐着秦劭的母亲方淑凤,和另外三房的叔婶,几位兄弟姐妹在各自双亲身後站着说笑。
见新人进来,说笑声渐次低下去,目光齐齐转到二人身上,主要打量季灵儿。
秦劭松口娶亲,在家里是件稀罕事。
老夫人先开口,笑容和蔼地关怀几句冷暖。
然後丫鬟端着茶盘进来,季灵儿按序敬茶。
秦劭始终护在身侧,她跪下敬茶,他便在一旁虚扶着她的手臂,不失礼数地呵护。
诸人看在眼里,各有各的心思。
前头几位面色温和,喝了茶,给了见面礼,说几句互帮互持,早生贵子的吉利话。
最後一位四婶娘姚氏穿戴最是华丽,但脸色不太好看,接过茶,眼睛仍在季灵儿身上逡巡。
张口是笑里藏刀的刁钻:“新媳妇模样真是可人疼,年纪小,瞧着身子骨纤细了些。宗劭可得仔细养着,早些为秦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商行事务繁巨,总不能日後还让夫君为内宅琐事分心操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