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让哈拉骨血沸腾,却又迟疑不定,最终支支吾吾未曾说出个什麽来。
越秋不催促他,却也不肯往朱明宫里踏进一步,还是候在宫中的金戈祭司听闻了消息,急匆匆地赶来。
金戈祭司身着绣有数道日轮纹样的雪白衣衫,发冠是纯金打造的半圆式样,这一番盛装之下,却是个年岁不大的孩童。
在越秋看来,所谓的神明代行者瞧着将将过十岁,两颊尚团着些许肥肉,行走之间憨态可掬,与她家乡的熊崽十分相似。
她指尖在身侧蜷缩了几下,到底还是绷住了一张冷峻的面孔,一双眼望着道路另一旁的雪团子。
雪团子一出场,原本站着的衆人哗啦啦便跪了一地,显然是极为敬重此人。
这也导致了如今越秋与金戈隔着洒金路遥遥相望的情景。
那孩童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唇边便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然而只一瞬便如春雪般消散无影。
他缓步行在洒金路上,不急不慢,除却行进的速度实在是有些堪忧。
越秋在宫门口等了盏茶功夫,金戈才走到她面前来,双手在身前艰难地结了个手势。
“信徒金戈,见过烛影神女。”
越秋看不懂那手势,但并不妨碍她对哈拉的言语。
“你们部落的祭司,竟是这麽一个人物?”
眼看神女不搭理金戈祭司反倒是同哈拉说话,衆人的神情变了又变,俱都望向金戈。
哈拉仍保持着跪伏的姿态,只略微将头颅擡高了些,依旧是面朝大地。
“金戈祭司是照日部落最有神性的一位,我们所有人都尊敬于他,尊敬于神。”
金戈站在她面前,身量只达她腰部。
过于华丽的服饰与稚嫩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越秋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仿佛一名大祭司在她眼中一点也比不上那位在部落中毫不起眼的王子。
“烛影神女临凡降世,想必对人世间的一切都还不大熟悉,便让信徒代为讲解一番吧。”金戈自告奋勇,上前想要将越秋引进宫中来,然而越秋站立不动,眼神只落在哈拉身上。
金戈没办法,只能迂回着将哈拉也一并带进了朱明宫。
哈拉自小在照日城长大,不知多少次遥遥望着朱明宫祈福,如今还是第一次进来。
方才在宫门口他看似对朱明宫内部构造十分熟悉,实则不过是金戈提前与他吩咐了几句罢了。
金戈在前,哈拉和越秋落在後头。
他本想着再退几步,毕竟以他的身份,实在不该和神女同行,更别说是如今这般并肩行走了。
可他刚慢了脚步,便被神女敏锐地发现,对方没有一丝一毫神明的架子,待他比王上待他都要亲和几分。
见哈拉踌躇,越秋也便停步问询道:“怎麽,你有话要说?”
越秋身为神女,在这朱明宫中自然是贵客,她既停步,金戈也没有一个人先行的道理,也便停下来等两人说完话。
哈拉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当下便僵硬着身子往前走,口中道:“无碍无碍。”
他这两步,倒是直接与金戈走到一处去了。
只是他再瘦弱,到底也是成年男子的身量步长,金戈哪里能及得上,是以他也只能灰溜溜地在道路尽头等着两人过去。
而越秋一来是照顾金戈的步伐,二来则是在仔细打量着这座传言中朱明神君下榻的宫殿。
照日部落倾力打造的宫殿,虽比不上她曾在家乡中见过的王宫,但放在大漠之中绝对是独一份的恢弘气派。
且因着朱明神君的身份,宫中各式山水摆件俱有讲究,日轮纹样在这里随处可见,道路两旁更是栽植了不少扶桑花树。
如今已是正月底,大漠之上依旧是寒风刺骨,但到底也是入了春。
扶桑花树种在陶土盆中,褐色枝干上能瞧见些许的绿芽,也算是抽枝了。
一路行来,铺陈在地面上的金砖石板不染尘埃,向来是赶在她来之前好好清扫了一番。
越秋的一举一动都落进两人眼中,哈拉对于朱明宫来说是个外来人,哪里敢随意置喙,也便做了个哑巴。
倒是金戈瞥了一眼似乎对扶桑花很是关注的越秋,在带路的同时提了几句。
“大漠苦寒,这扶桑花又没有什麽名家照料,约莫得到七八月才能一观了。”
越秋颔首应下,随着金戈穿过石林,总算是到了灼日塔之下。
在宫门外远望之时便能察觉其气势非凡,等到了近前,越秋才发现,灼日塔建造得比一般塔的层高要多出半丈,檐角更是飞出天际,遮去流云半边。
如此规制的塔,放在昭华之中也算是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