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的耳边充斥着兵器搏斗声丶濒死的厮杀声,马车剧烈颠簸着,她从抖开的车帘缝隙里看到外头已经是一片血海。
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浑身冒着冷汗,擡头看向殿下的面容。
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惊慌,依旧是那般冷漠的镇定,察觉到云棠的视线,他擡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捂住她的耳朵。
不让她听也不让她看。
不知道这场刺杀什麽时候才会过去,也不知道两人是否能活下去,在这漫天的厮杀声与浓厚的血腥味里,在极度的恐惧与战栗中,她紧紧拥抱着身前的人,听着他的心跳。
若这就是她生命的终点,她愿意以眼泪丶以真心去拥抱他。
“右英武军,救驾来迟!”
不多时,整肃有力的铁蹄声姗姗来迟,绝对的兵力优势将逆贼尽数拿下。
太子未下马车,只是敲了敲板壁,让张厉速速驾马回宫。
右英武军的统领面色沉重,甲胄铿锵声中恭送殿下。
云棠满脸惊慌的眼泪,死里逃生的极度喜悦让人恨不得大哭一场。
“阿棠,”太子的声音不似往日沉静,尾声里带着几分颤音,“先放开我。”
云棠察觉异样,抽开身去一看,太子的右肩膀处赫然扎着一支利剑,箭镞深深没入皮肉,他今日穿着玄色衣袍,看不出血迹,她抖着手去摸了下,一手温热的鲜血。
“殿下!”
云棠一声惊呼。
李蹊擡起左手捂着她的惊慌,“皮外伤,别出声。”
马车在漫天血色的火烧云里一路疾驰,轮轴划出刺耳的锐响,马车内弥漫着越来越浓厚的血腥气,太子的面色渐渐白了下去,额头冒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云棠不敢动他,怕不止肩膀的箭伤,也不敢哭,一颗惶然的心随着马车剧烈颠簸着。
她只能祈祷,快一点,再快一点,快点回到东宫,快点让殿下不要那麽疼。
一衆太医早已在东宫候着,不多时连皇後娘娘也来了,云棠没有身份进寝殿,只能偏殿等着。
唤水给她把过脉,又换了衣裳,没有受伤,但是看脉象,受了好大的惊吓,风寒更是加重。
她在殿中点了安神香,又抓了一副静心去风寒的药,亲自盯着火熬煮了端来给云棠服下。
“殿下怎样了?”
云棠放下药碗,攥着唤水的手腕,眼中一片慌乱丶恐惧之色。
“姑娘放心,奴婢方才悄悄去瞧过,没有大碍。”唤水安慰道。
这话有很大水分,她方才去时,瞧见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看起来伤势不轻。
待入了深夜,一衆人等退走,伏波堂的寝殿里浓厚的血腥气也渐渐散去。
殿中并未点明瓦,几盏纱灯悬挂于窗柩旁,寝榻旁燃着两支灯烛,昏黄的烛光虚虚地穿过厚重帷帐,落了一点光在明黄的丝绸被上。
云棠头昏脑胀地伏在榻边,一只手伸进衾被,食指轻轻地勾着殿下的拇指,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木呆呆地就着昏暗烛光看着他。
她还是比较习惯这人胜券在握丶盛气凌人丶高高在上的模样,这般柔弱的模样看着一点都不像他。
她勾了勾他的拇指,看着那张不带血色的面容,喉头丶鼻间又泛起一阵酸涩。
“你能不能快点好起来,往後我不糊弄你了,我好好对你,成吗?”
她说了句自醒来後的第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可惜昏迷中的太子并未听到云棠这句真心话,除了肩膀处的箭伤,他的後腰处亦中了一箭,几乎穿破肾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