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的眉眼略略一动。
自她被抓回来後,从前的侍女丶内侍通通换了一波,如今这些人全是生面孔,像是李蹊的一双双眼睛,时时刻刻监视着她。
李蹊观人于微的本事很不错,见她松动,又道。
"你在青乌街的邻居,如今在京城开了医馆,生意口碑都很好,你想见见那母女吗?"
圆子丶圆子娘。
这些日子她已经想明白了,圆子娘劝她不要喝那碗药的那些话,大抵是这位教的。
就是想要逼她主动放弃,逼她认命,好像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
这人总是这样。
道貌岸然丶十分可恶。
云棠闭上眼睛,拈起一方月白丝帕覆于面容,沉默地下逐客令。
李蹊凝睇那方丝帕柔软地贴着她的颊线,嫣红唇瓣映着素白绢面,露出朦胧的暖红,恰似雪地里初绽的山茶。
眉间一挑丶忍不住俯身,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天光,将人笼于身下。
他轻轻含着吸吮,温热的鼻息丶轻喘的嗓音,瞬间勾起压抑数月的情欲。
正值壮年丶欲望汹涌,这些月来顾忌着她的身子,不曾有过分之举,最多也就是在床榻间借她素手,潦草解决一番。
即便只是如此,云棠依旧不肯配合,但这挣扎推拒在他这,也能找到些别的意趣。
云棠掩于丝帕下的面容绯红,眸中带火,伸手“啪”地一身打在他的脖颈上。
脖颈白皙,俯身索吻时青色经络微微浮起,而今更是带上了几分红。
李蹊捉着她的手,低沉的笑声自滚动的喉间漫了出来,“人前给我留点面子。”
起身时顺手掀开那方丝帕,瞧着她愠怒鲜活的眉眼,手上细细摩挲着顺滑带湿意的丝帕,胸中的那一口郁气一扫而空。
离去前又俯身偷了个香,才笑着大步离去。
吕二来了之後,云棠总算愿意开口说话,也愿意在用膳後,两人一块儿走上一会儿。
只是依旧吃得很少,大多时候也总是一个人躺着,和从前爱玩爱闹的性子相去甚远。
待盛夏时节过去,一阵秋雨一阵凉,京城入秋之後,满庭院金灿灿的银杏甚是漂亮。
她如往常般躺在廊下,却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刺痛,整颗心像是被剖出来般,痛得浑身发冷汗丶不断干呕。
在这个濒死的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些人,有姐姐,有小侯爷,有母妃,也有李蹊。
他总是替她打点好一切,笑着来接她下学,给她剥最喜欢的栗子。
她要的东西很少,只是想要在这尔虞我诈的宫廷里,要一点点真心。
如果这一刻就要死去,她愿意释怀所有的一切,谁给她下的毒,谁把她当棋子,谁爱她,谁恨她,通通都可以放下。
彼时李蹊正在大理寺亲鞠一宗秘案,事关先帝与陆侯府的秘案。
待他快马疾驰回到平章台时,云棠已饮过汤药睡下,但面色白若新雪,蛾眉蹙起,即便在睡梦中,长睫仍轻颤不止,唇角紧抿的弧度里,带着化不开的惊惶与不安。
李蹊行到寝殿外,沉眉责问太医。
叶太医跪在一侧,额角沁着细汗:"娘娘凤体素来安康,臣每日诊脉从未见异常。今日这急症来得蹊跷。。。"他顿了顿,艰难道,"臣。。。臣实在窥不破其中关窍,望陛下恕臣医术不精。"
按照陛下往日脾性,娘娘就算是少吃一口都要问责,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这颗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但今日不知为何,陛下沉默半晌後,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叶太医劫後馀生,踉跄着退下,但他着实堪不破其中的关窍,这好端端的,怎得突然犯了心疾?
云棠半夜醒来,一方寂静床榻里昏沉沉,帷幔低垂如墨。
紫檀香炉里浮着袅袅暖烟,香气极淡,似有若无地萦绕在纱帐边缘。
一点昏暗的烛光透过帷帐落在衾被上,她擡手摸了摸衾被上的缠枝莲花纹样。
午後那般心如刀割的疼痛感已经散去,但一旦想起那番滋味,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像只受伤的小猫般蜷着身子,贴向旁边温热的躯体,汲取一点温暖和依靠。
李蹊并未深睡,察觉身侧动静时已熟稔地将人揽入臂弯,掌心隔着寝衣轻拍她的肩背,哄着她睡觉。
云棠整个人躲在他的怀里,素颊紧贴着温热的胸膛,听着那一下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莫名慌乱的情绪一点点被安抚下来。
“哥哥,”云棠把脸埋得更深,声音从他衣襟下闷闷透出来,“如今这般日子,你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