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枕头,他定睛瞧了一眼,一个端端正正放在床头,一个则随意扔在床中间。
不像是用来枕的,倒像是抱的。
他眨了眨眼,走去临窗的圈椅里坐下,顺便嗅一嗅窗台花瓶里的茉莉香气。
云棠进屋後没管他,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点纱布和药,又去到厨房。
厨房里谢南行已经在了,正在架火煮姜茶,又指了指炉子上烧着的水。
“御体贵重,秋雨淋不得。”谢南行又指了指放在藤椅上的一套男士衣裳,“这我没穿过。”
云棠看了他一眼,拿起衣服回了屋。
李蹊见她还湿漉漉的,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衣物,见她找出医药匣子要给他处理伤口。
“你先去洗漱。”李蹊接过匣子,放在案上。
云棠转身抱着自个儿的衣裳去了浴房,等她出来时,雨已经停了,空气里的硝石味淡了很多。
李蹊站在窗边,窗外站着的人好像是,盛成?
大约是在回禀今晚的事故,云棠零星地听到李蹊说的“彻查”丶“补偿丶安抚”丶“医治到位”等话,应该是在吩咐後续事宜。
云棠心中残存的惶惶不安慢慢淡去,擦着头发往屋里走。
李蹊见她回来,给她倒了一碗姜茶。
云棠一向不喜姜,每月月信来时疼得冷汗直冒都不愿意喝红糖姜水,总觉得越喝越想吐。
“喝罢,着凉的药更苦。”
李蹊劝道,案上放着一包黄油纸包着的蜜饯。
云棠接过姜茶,指尖相触间察觉他的手依旧冰凉,他还穿着方才湿透的衣袍。
“浴房在院子东侧,你去洗了换身衣裳罢。”
云棠捧着热气蒸腾的姜茶,辛辣气味直冲口鼻,忍不住皱眉。
李蹊没有走,就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监督她。
云棠捏着鼻子,仰脖一饮而尽,浓厚的姜汁气味顺着食道反上来。
李蹊接过她的碗,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这才拿起那套衣服盥洗去了。
经过这一晚的惊吓和奔波,云棠早已疲乏,被那碗烫烫的姜茶一热,整个人更是昏昏欲睡。
她打开衣柜,另取了一床软被放到床上。
从前两人也同榻共枕过,连孩子都生了一个,今晚临时分他半张床,就算是她积德行善。
把自个儿的枕头挪进去,平时抱着睡的那只放到外侧。
李蹊洗完回房时,房内的灯已经熄了,只有床榻边的高几上点着一盏晕黄的琉璃灯。
云棠穿着月白色单衣,背朝里几乎贴着墙睡着,长长的乌发散落在月白的软枕上,白皙柔韧的脖颈若隐若现,纤细的身子掩在软被下。
李蹊看着那张足以再睡下两个他的床榻,以及那突然多出来的软被,擡膝上榻。
他没有盖那床软被,而是靠近云棠身侧坐着,撩起几缕青丝在指间穿梭。
青丝柔软丝滑,着实让人爱不释手。
云棠只是浅眠,方才他推门进来时便已朦胧醒来,察觉到他上了床榻,迷糊地道。
“你盖另一床被子,前几日刚晒过,还有日光的味。。。”
“云棠,”李蹊打断她的话,低沉的嗓音萦绕在榻间,“你今晚那麽慌张,是为了我。”
不是在问她,而是在肯定地说给她听。
她一下就清醒了,羽睫轻颤,浑身僵硬在软被下。
黑沉沉的身影罩了下来,在云棠温热的颈上落下一个一触即走丶微凉的吻。
这个吻太快又太轻,以至于云棠尚未反应就已结束。
但这吻里的气息和意味又那麽重,重到云棠心生慌乱。
李蹊转身吹熄了窗边的灯,在她身边睡下。
外头浓墨般的夜空里,有微光从云层深处漫溢出来,月华清辉如流水般漫过窗边的茉莉,淌向桌案上空了的青瓷碗丶摊开的黄油纸,又顺着凉凉的地砖爬上寝榻,如温柔薄纱般拢着两人的身影。
云棠复又闭上眼睛,假装无事发生。
更夫敲梆的声音混着檐角滴落的雨声,陪着两人一起朦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