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似酒浓(廿二)身体稍微前去,直勾勾……
二人中间隔着半臂距离,相较椅上,如此已算得十t分周正。
一种奇异的情绪爬上心尖,知柔凝着魏元瞻,没有言语。
车檐上悬铃晃动,发出清脆声响。
魏元瞻承接着她的视线,唇角略微仰起,屈指在座沿叩了一下:“回神了。”
知柔愣了须臾,倏地移开眼,恍闻他语中带着笑意:“等你阿娘和常将军的事情了了,你以後想做什麽?”
以後想做什麽……知柔幼时尚有答案,比方当个匠人,或是游历山川,逍遥自在,如今却有些模糊了。
“我也不知道,兴许……我会回一趟洛州,见一见小娥。还有……”记着石榴树下埋的状元酒,盛星云同她说後,她一直没取出来,总盼着师父能亲手给她,“去江东拜谒师父。”
魏元瞻听了,很自然地问道:“你要跟我去吗?”
似是随口的一句话,知柔心头微震,目光重回他身上打量。
少顷,眼里的惊诧慢慢消散,嘴边漩着轻盈的笑,她反问一声:“你能吗?”
今时不同以往,他不是单单一个宜宁侯世子,肩上还有别的责任,等闲哪走得开?
魏元瞻认真想了想。
旧事查起来不易,得费些时间;待长风营整顿好了,他便有机会卸了此任,或是讨几月假。遂坦荡地看向知柔,道:“总有办法。”
马车还在往前走,行驶得却比方才慢了一些。
知柔欣赏一会儿他的笃信,转而问他:“今年生辰,你想要什麽礼物?之前欠你的回礼,我打算一并补上。”
回礼,说的是三年前。
魏元瞻目光中略有闪烁,大约是想到什麽,泄着一丝笑:“四姑娘能屈尊来贺,我便受宠若惊了。”
知柔看他正色不了多久,便说:“那我给你猎只狐狸好了,衬你。”
聊着聊着,在起云园的气氛筛拣干净,魏元瞻又忍不住想离她近一点,无意识地,他小臂搭在膝上,身体稍微前去,直勾勾地衔她眼睛。
揉杂酒气的冷香笼罩知柔。
她挑眉注目一会儿,问道:“不满意吗?”
魏元瞻低头一笑,也不再逗弄她了,说:“满意。”
跨进宋府,知柔心里还在想着“辛夷公子”一事。
若此人还活着,说不定能为她解开许多谜题。可是十多年前的人,连个姓名都没有,她要上哪儿去找?
一面思忖,脚步踏着去往澹玉苑。大抵身世揭露,她住在宋府便多了一层愧疚之感,礼节上不愿再有欠奉。
许月鸳对知柔的态度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教丶纵容,皆有限。她来问安与否,许月鸳并不计较,倒是才送走儿子,思绪沉累,用罢晚饭,未几便歇了。
知柔刚抵院首,远远望见宋从昭走在檐下,燕居的黑袍松垮,广袖迎风。她略站了站,宋从昭瞟见她,悠悠驻步。
知柔随即上前,轻唤一声:“父亲。”
“才回来?”宋从昭不动声色地将她看一眼。
“是。”
“锦儿他们傍晚便已归家,你又往何处去了?”
他虽如此问着,脸上半点愠怒也没有,负手缓缓而行。
知柔随他擡足,原要编个借口混过去,转念又想,实话也没什麽见不得人,便低下眼帘:“我去找魏元瞻了。”
“元瞻?”宋从昭停了一刹,攥着眉说,“他还带着你胡闹。”
二人从小一块儿学武,脾气差得远,却玩得来。昨个儿还在吵架,明儿闯出祸事,他俩的名字必在一处,分开不得。
知柔扁一扁嘴,咕哝着:“没有胡闹。”
宋从昭斜目睐她,暂且将此事不提,再度开口,声音里多了两分和煦:“城郊宴上之事,我已听闻。明日我便去佑王府请见殿下,不会叫你徒受委屈。”
话音入耳,知柔满腹疑窦。
今日宴上,她只和宋培玉有口角,如何牵扯佑王?莫非……是那塞外酒被宋培玉拿来作文章,波及怀仙麽。
她心中猜测着,没有及时应答,半晌才吭声:“劳烦父亲。”音量略低了低,“我知错了。”
宋从昭侧首看她:“真知道错了?”
知柔点点头,袖摆拂过廊角花枝,馥郁的花香穿行在空气中。
已是春二月,夜间不算冷得刺骨,宋从昭脚步慢下来,宽大的掌心在身後微微一握,吩咐知柔:“那便去祠堂陪你二哥哥罢。”
由少及长,知柔踏入宋家祠堂的机会屈指可数。
祠堂中,烛火微晃,里边儿人听得足音,脊背立马扳直,嘴里虔诚道:“先祖在上,祈章狂妄自负,未能谨言慎行,令家门蒙羞,罪莫大焉,今于先祖前请罪。若祖宗在天有灵,尽望降罚于……”
犹未演完,背後扑哧一笑。
宋祈章微愣片刻,扭过头:“四妹妹……”他诧然道,“怎麽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