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衣帽间给自己换了身行头。
看着镜中的自己,楚斯年认真端详着。
他有段时间没剪头过长了些,发丝堪堪落在眼皮上差一点就刺眼睛。两只含着春水的眸子愈发清润了,皮肤因长久未见日光而显得冷淡的白。
他掀开衣摆,看了看腹部,上面有几道显显眼的疤痕,在无瑕平滑的皮上像瓷器中的裂纹。
他无端想起前年因瑕疵被他丢掉的瓷器,不太高兴地抿抿唇。
楚斯年想,就算陈驰贪恋皮囊但要是见到他赤身裸体,是否会像他见到裂纹的瓷器那样嫌恶。
他没有多想,理理衣服,走去客厅拿出一把黑伞开门出屋。
楚斯年按下电梯键,在心里盘算着陈驰会在他下楼时出现,还是他走出小区时出现。
电梯到了,他进去按了一楼,电梯门合上那一刹那,却被一只手挡住。
楚斯年转眼看,那只手他再熟悉不过,骨节分明皮肉紧实青筋明显。
随後,渐渐拉开的电梯门照进一具高大的身躯,他站到楚斯年身侧,低头说:“你要去哪里?”
楚斯年扒着电梯门往外看了一眼,脸色逐渐变幻,“你从哪冒出来的?”
“隔壁。”
“你说的快搬了就是我隔壁?”
陈驰看着他没有说话,显而易见的事。
楚斯年对他黏糊糊的界定又上了一层台阶,他低语说,“也不觉得麻烦,天天都要跟着。”
两人出楼时天空在下大雪,车里温度调得有点高,楚斯年开窗接雪,数片零零碎碎的雪花就落在他掌心。
冰冰凉凉的。
他关上窗把手放暖气边,“你妈妈葬在哪?”
陈驰一时愣住,“我母亲是火葬,骨灰撒大海了。”
楚斯年从来都没听过陈驰母亲的事,有些惊颚,“那你,怎麽祭奠她?”
“母亲说,每一滴雨水都可能是她来看我,所以不需要纪念。”
“伯母她是…怎麽走的?”
“我母亲生性乐观,得了败血症受不了安乐走的。”
楚斯年抿了抿唇,搭在暖风口的手放下,“什麽时候啊?”
“小学五年级。”
那好像是,他们初见那一年。
他当时都干了什麽?
楚斯年开始扣掌心,偏开头望窗外。
陈驰平静地说:“关于母亲的记忆很久远了,我已经快记不起她的样子,你不用为我难过。”
“我没有。”
“那你松开手。”
楚斯年慢慢张开五指,垂目盯着指纹,道了句迟来的,“对不起。”
车一直在向前开,穿过钢铁丛林穿过宽敞大道,破开冷寂划开风雪,抵达许久未见的从前。
陈驰率先解开安全带,转头看着楚斯年说:“我们之间对对错错早已说不清,你对不起我,我又哪里对得起你。”
陈驰承受过他恶劣的性情,低劣的手段,恶毒的虐待,糟糕的真心,冰冷的脸色。
而楚斯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