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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一个最经典丶最普通的泰迪熊。

是的，泰迪熊玩偶。

它有着蓝白格子衬衫，深蓝色短裤，浅棕色绒毛，玻璃的棕色眼珠，和线缝的三角嘴。

——正在动。

它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哎唷哎唷地叫唤着：“我这一把老骨头啊！疼死我了！等等……”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麽，它的动作一顿。

“不太对吧丶欸？我记得我早就没有腰了——”短短的胖手从看不出腰的腰线一路往下摸：“铃美亲！快看！我的下半身又回来了！我有腿了！还有脚趾头！”

它好像对自己变成了小熊玩偶完全不在意，高兴地对自己崭新的身体上下其手。甚至旁若无人地盯着用线缝出来的脚趾头，试图稍微将大脚趾从布料中擡起来一点——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杉本铃美一时失语：“那个……你好像……”

“就是你吧？”岸边露伴从地上爬起来：“刚刚一直在跟我作对的家夥？！”

小熊的动作顿了顿，惊讶地擡头——它必须非常努力地擡头，才能和岸边露伴对上视线。

“怎麽回事，你在和我说话吗？我？”它指着自己：“你能看见我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石弥希有些艰难地答道：“……是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小熊动作一顿，能看出来那两颗玻璃眼珠很想一点点瞪大，但很遗憾，玻璃珠的大小是固定的，两只闪闪发亮的豆豆眼只能富有感情地聚拢在一起，对上白石弥希的视线。

完全保留了雨中人世界的白石弥希看着这个极其熟悉的小熊，对它的身份其实早有预料，但果然还是——

“——宝宝！”

石破天惊。小熊先生一嗓子嚎了出来。

“……”

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那个——”杉本铃美嗫嚅了一声，看向白石弥希，没有接着说下去。

被所有人注目着的白石弥希在那沉默中艰难地出声：“宝宝……是在说我吗？”

小熊先生兴高采烈地向她的方向走来。

“是啊是啊，宝宝，是我啊，我！爸爸！哎，一转眼女儿都长这麽大了，还亏得是这个——叫替身能力吧？之前连看都看不见，现在还能说上话了！你看看，虽然爸爸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但你看不见原本那样也是好事，不然要做噩梦的。宝宝！快来我这边，让爸爸好好看你一眼！”

白石弥希有些呆滞地望着它……他？小熊线缝的嘴一动一动的。明明没有声带，甚至没有嘴，到底是怎麽发出声音的？明明雨中人的暴走已经结束了，为什麽梦里的小熊先生又会出现，而且还自称是爸爸……之前的小熊先生是雨中人扮演的，那现在的这个小熊先生呢？他就是真的爸爸……吗？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小巷中还有一个额外的灵魂，也大约感受到那个看不见的灵魂没有敌意，但那个灵魂……是爸爸？那个从她小时候就带着家里所有财産失踪，自此了无音讯的爸爸？他实际上已经死了？凶手则是……杀死杉本铃美的那个人？

许多问题交织在一起，像拧成麻花的绳结。白石弥希一向灵光的脑袋此时却像是一团浆糊。她张了张嘴，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察觉到她僵硬的姿态，岸边露伴对蹒跚着走来丶甚至能口出人言的泰迪熊心生警惕，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

小熊先生脚步一顿，玻璃眼珠微微一转。

“喂，小夥，别挡路。”他的语气猛地冷淡下来：“我知道你什麽心思。所以我不会说什麽。但如果你还这麽不识相地杵在路中间，事情就不会那麽简单了。”

“我……”

岸边露伴还想说什麽，但他的的确确对这个小小的玩偶有种很不妙的直觉。他皱着眉头，向後退了半步，手仍然挡在白石弥希身前。

天堂之门默默地飘浮在半空中，与小熊对峙着。

空气似乎变冷了，阳光照耀着浅棕色绒毛的尖端，不知那是否是错觉，岸边露伴仿佛看见那些在光线中微微透明的绒毛扭曲成一团，像蜡像般溶化丶彼此交融……他猛地眨眼，玩偶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只有那玻璃质感的眼珠，在浅金色的阳光下冷冷地反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