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成家了。”
这不是正是安钦的声音?
沈宴珩挑了挑眉,收起千里镜,从马车後窗口的格子望去。
几米开外有一队商队紧紧的跟着,为首是一辆堆满货物的版辕车,一个打扮成平民百姓的青年冷着一张脸货物上,即便是身穿粗布短衣,也难以掩盖那张俊俏的脸,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正冷酷的回答着身旁同行的胖男人。
还成家,成的哪门子家?
真是满嘴谎话。
浑身上下就只有这模样瞧着最老实唬人。
沈宴珩饶有兴趣的眯起了眼,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方便透过後窗的缝隙将人牢牢的攥在眼底。
听闻安钦说已成家,胖男人显然有些失望,只是还不甘心,又继续问:“那怎麽不见你带妻儿一起出来,我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走南闯北的商户,你去江州做什麽的,那里刚闹了大水,可找不着活。”
“寻亲”。这男人是这对商队领头的,不好得罪,安钦拧了拧眉,言简意赅的回道。
寻亲?沈宴珩将这两字在嘴里过了两翻,心道:可不就是寻亲,专程寻他来了。
“江州可寻不到亲了,你不如跟着我的车队,到了江州陪我两个女儿走走逛逛护她们周全,至于你妻儿,我这就有记账的先生,叫他给你写封信,寄些银子叫她好生安顿,我只有那两个女儿,都是正待出嫁的年纪,日後做了我家女婿,这一整个车队和家産,可都是他的!怎麽样,你考虑考虑?”
商队里不是面黄肌肉的苦力,就是满身油腻的大块头,安钦这样眉清目秀又瞧着身板结实的俊青年,简直是鹤立鸡群。
家中若真有家财万贯,谁还会亲自出来闯荡,盯着商队的每个人生怕他们吃了回扣。
这胖男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身板结实又眉清目秀的小子,以他的识人经验,绝非一般人,可不就是两眼放光。
安钦眉心皱的愈发的紧了,目光四下扫视,只发现他们身後一队离得更远的商队,便点了点头:“我想想。”
“行!那可太行了!你好好想想!”胖男人高兴的直拍大腿,自言自语说起了自家两个女儿如何的贤惠和漂亮。
安钦不再理会,冷漠的抿唇,看似思考的模样,实则继续盯着前面的黑漆马车一静一动。
车轱辘从地上碾过的转动声时而盖住杂碎的言语,沈宴珩在马车内只听见几个“漂亮”“贤惠”“再娶”的字眼,透过後窗本来只能瞧见安钦一人的缝隙中硬挤进半个肥胖的身子,瞧着相谈甚欢的模样。
还没成亲呢,就想着再娶了?
沈宴珩眸光微动,似笑非笑的儒雅脸上隐隐浮现一抹锋利的寒芒,上扬的唇角逐渐淡了下来,恨不得自己坐上那简陋的版辕,一屁股把那胖子挤走。
修长的指节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扣着马车内的小几,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宴珩敛了敛眸中幽暗,撩开帘子,冲藏在暗处的影十九擡了个手势。
暗处收到讯息的影十九沉默了片刻,戴上面巾,深沉开口:“上!”
一声令下,寂静的草丛中忽的涌出十几个蒙面刺客,提着寒光四射的长剑,直朝着前方的黑漆马车攻去。
还在和安钦有一句没一句攀谈企图把女儿嫁出去的胖男人吓得打了一个颤嗝,尖叫一声,连忙命人勒住马,翻滚下车,连鞋都跑丢了一只。
队伍乱做瞬间了一团,前方随行的护卫眼看不敌黑衣人,安钦神色一凛,当即拔出腰间软剑一抖,一跃跳上了前方的马车车顶。
一个扫堂腿将已经攀住马车的几个黑衣人扫落,他快速又冷静的环视了一周,翻身跳下了车顶。
“驾!”
从赶车的小厮手中抢过缰绳猛的一扬,安钦带着马车顷刻如箭般飞射了出去。
影十九带人追了半道,便佯装体力不支,没再追上去。
安钦驾着马车一路疾驰,避开大路,直往树林深处而去,直到身後再无动静,才停下马车。
身边被抢了缰绳的小厮一脸惊恐,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滚带爬的去敲车框:“大,大,大人?”
车内未有任何回应。
小厮都快哭了:“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好歹说句话呀!”
依然是毫无回应。
莫不是方才被那群黑衣人偷袭得手丧命了?
安钦脚步猛然一顿,瞳孔睁大,一把将那小厮拽了下来,折返回车上,猛的撩起帘子。
还未看清车内的布局,他身前受到一股拉扯,不受控制的朝着马车内跌去。
车帘被激的向外飘了两下才停,安钦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稳住身形,已是趴在了车内。
准确的来说,是被人强硬的拉到腿上,趴在了对方身上。
身下的男人闷哼了一声,显然是被安钦的重量撞击的受了疼,声音低沉沙哑:“心肝儿,跟踪我?”
沈宴珩将发冠扶正,儒雅的俊脸略显苍白,将安钦双手缚于身後,叫人面对面跨坐在了自己腿上。
沈宴珩擡起头,冲安钦挑了挑眉,安钦闻声已是浑身一震,看见这张多日未见却总是在脑海中闪现的脸,瞳仁骤地缩成一个黑点,狭长的双眸瞪得滚圆。
安钦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第一反应便是要先走再说,然而双手被男人反剪抓在身後,使不上力,何况这狭小的车厢内根本没有挣扎的空间!
他又上当了!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