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辞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虽长但并不纤细,指节灵活有力,指甲总是修剪得很短。掌心比江童记忆中粗糙许多,指头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
“怎麽受伤了?”江童慌忙捧起他的手,“这可是弹琴的手呀……”
司辞微笑着摇摇头,轻柔地将她的手搭在臂弯。
她挽着他走入舞池,蓬起的裙摆上点缀着三朵大大的蝴蝶结。
“嗒。嗒。嗒。”高跟鞋敲击着地面。
葱白的指尖攀上血红的领结,轻柔地将它扶正。漂亮的喉结滚了滚,头顶传来一声好似轻叹的笑。
江童擡头,一双温润的黑眸正温柔而忧伤地注视着她。
她忍不住靠向他,带着无限眷恋。她闻到他身上陌生的血腥气,还混着淡淡的药味。
突然,轻揽着她的人低下头,哀切低语:“我走了。”
江童擡起头,满脸泪水:“什麽时候回来?”
司辞笑了笑,和着曲子最後一个音符,好似一声哽咽:“忘了我。”
他松开手,後退两步。
江童下意识去抓他的衣袖,却抓了个空。
“等等!”她追过去,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夜色如墨。月光照亮少年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
“别走……”
她用手指眷恋地描画着那个被月光照亮的身影,却终是无法阻止它被夜色吞没。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泪水模糊了双眼,心如刀绞般疼痛。
“——司辞!”
以寄恨焉。
……
江童蹲在天台上,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她脚边堆着厚厚一叠照片丶诗稿丶信件丶日记……点点行行,全都是同一个人。
白乔沉默地站在她身後,手里拎着一罐啤酒,指节捏得发白。
“啪。”
打火机终于点燃了第一张照片。十五岁的司辞捧着施坦威钢琴比赛冠军奖杯,笑得肆意。火舌卷过少年带笑的眉眼,灰烬像黑蝴蝶般飘向天空。
“我以为……”江童的声音干涩得不成样子,“烧掉这些就能轻松点。”
白乔仰头灌了口啤酒,压下眼底的心疼:“有用吗?”
火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轻响,藏着她名字的《蝶恋花》在火焰中蜷曲成灰烬。
“没有。”江童突然笑了,眼泪无声划过脸庞,“反而记得更清楚了。”
白乔突然很想冲动一回,却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他走向她,低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疼吗?”
夏风卷着灰烬盘旋上升,飘出一块烧剩的诗句残片:愿随月华流照君。
江童看着自己随风飘舞的字迹,终于痛哭出声:“……疼死了。”
白乔轻轻揽住她的肩膀:“那就记住这种疼。”
以寄恨焉。
……
她出神地望着远处,好像在看,又好像什麽都没有看。
白乔静静站在她身後,眼中的悲伤无声无息,不言不语,却像海水包裹着溺水者那样浸透每一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