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何崇山的江湖(二)……
天杀的青山派!
不给我活路,还要抢走我师父!
我呆呆坐在院中。
我也知道师父不是不带我,是我自己不高兴跟他回门派。我何崇山,从来不会钻进个死圈里!
我狠狠揩掉了眼泪。
柴禾劈过了,心里也知道不像话——离家三年,什麽都没得到,江湖的风也没吹上半缕,挨到沾边的,也都是带着血气的刀。没有潇洒气,我遇到的人丶大侠,都像被线牵着身不由己。
我离开了院子。那本剑谱找到了缺损的半边封皮,也果真是“青山”两个字。
青山派剑法。
没进去也不愿意进去的门,我竟然无知无觉飞过去了。
我格外恨这个门派。我离开山脚後,在街上见到被徒子徒孙簇拥而过的师父。
他穿着白衣,别着剑,当然也像会吹笛子丶立船头丶授剑舞的模样。
我心里没有半点高兴,说不出的堵。
他当然没有看到我。
我憋着哭,憋了一夜。天一亮,就挑稀稀拉拉人经过的时候,把青山派门口另一只石狮子的牙给砍了,石球没拿,我怕师父杀我。
那把压在院中桂树下石桌上的剑,我也丢在了断牙旁。
我知道剑是他留给我的,也知道是我无理取闹,他又不是说不要我了,说我丢人,是我自己不要去的,怎麽好怪他?
但他一走,一离开,我就像在流浪。
江湖和流浪的区别是什麽?
我像柳絮飘散在风里。
为了吃饭,我去了镖局,走镖去。
那一年我舒服许多,但也知道十一岁离家不是为做镖师的。我不要银票,要白雨,要银刀,要杀人便走,有酒就留,要高手不露相,要一切潇洒利索登峰造极!
我不要这样活,太枯燥寡淡了。
机会来了,我至今不知道怎麽称呼那次变故,又或许是恐吓来了,它和四年前邋遢大侠对我的忠告和在一起。它们说:“你渴望的,是乱世的做法啊。”
乱世?
镖码被抢,同伴被杀,我因为年纪小,长得像土匪早夭的弟弟,被留了一句问话的生机。
“小子,你要是砍了他的头,以後就跟着老子干!”
我手里血太多,刀一下滑脱了,两股战战,想朝匪首劈去,又怕死。
他大笑,砍去最後一个镖师的脑袋,把我抓回寨里。
我看着他们杀人吃肉,劫富掠贫,狗从寨子前过,都得脱下些皮来。
我在地上写善字,想到过去和师父的对话,心里骂:老东西,当时做什麽提土匪,真叫我中谶了!
但过会又在心里哀叫:师父啊,我都要死在这了,你是真的不会出现了吗?
青山派的大掌门师父,再厉害也不是神仙。
我是被表兄救走的。
路上头也擡不起。
他剿了匪,也笑意全无,深目凝视我。我心中生畏,脑子有病,脸皮又厚,也不肯低头。只沉默,去父母牌位前,叔父叔母膝前,祠堂里,跪薄了一双膝盖,才老实了点。
我也对匪寨的经历後怕,短时内也不提什麽江湖了。
何观芥,我表兄,朝廷大官,让我跟着他。我没说不跟,毕竟打杂这事儿我在行,但没想到他处理的事都那麽麻烦。
不是太费脑子,要出什麽策略法度的,就是太麻烦,和村夫村妇扯皮一类。
我听得脑袋一会空一会胀的。
浑浑噩噩跟着他好几年,也有点意识到什麽叫“世道乱起来了”。
对了,我表兄以前的老师,居然就是那奸相!表兄骂他最多。
後来我“有点像样”了,也心血来潮看过奸相的文章,天老爷!真是有病!不知道戕害这个世道对他有什麽好的。
我二十岁那年,井州发了地动。吓人得很。当地又乱,没什麽人高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