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整整五日,没有任何音讯。
阿宣仿佛人间蒸了一般。
他是不是已经被魏璋……
薛兰漪心里抽痛了下。
一旦生出这个想法,胸口像裂开了一道沟壑,未知的恐惧感从四面八方滚滚涌进胸口,却填不满空落落的心。
薛兰漪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觉得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很真实。
阿宣本就中了毒,会不会真的、真的……
如果是因为她情绪不好,没有及时救助,导致阿宣……毒身亡,那她这一辈子也赎不清了。
薛兰漪脑海中的画面又开始错综混乱,蓦地翻身下地,踉踉跄跄去追魏璋。
来不及走九曲回廊,她赤着脚径直踏进菊花丛中,抄近路往御书房后门去。
刚靠近书房,便听到殿内断断续续的啼泣声,凄凉又无力,像深秋的风一样萧瑟。
薛兰漪心头一紧,不禁往窗户缝隙看了一眼。
一抹熟悉的阴云赫然闯入眼帘。
魏璋端坐正北主位,不疾不徐撇着青花瓷盏中的茶沫。
袅袅热气升腾,遮罩住他的表情。
但不用看表情,周身散的威压已足以让人胆寒。
他太惹眼,全然占据薛兰漪了视线,导致好一会儿薛兰漪才看清他膝前还瘫坐着一女子。
女子长披散,不着外裳,因为太过清瘦,中衣虚虚耷拉在身上,压得她纤细的身姿快要断了似的。
整个人摇摇欲坠,一只手还紧抓了魏璋的衣摆不放,“魏大人难道一丝也不顾念我们多年情谊吗?”
女子凄凄切切,肝肠寸断。
薛兰漪从侧后方看不到女子容颜,只依稀瞧见扬起的面颊上泪痕斑驳。
泪渍下,侧脸几无血色,嘴唇干涸乌,呼吸哽咽地上气不接下气。
然魏璋面上没有波澜,甚至未看她一眼,仿是没听到女子的哭声,不疾不徐地切茶。
待到茶温了,盏举到唇边,忽又一顿,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说起不念旧情,臣可比不上圣上与沈大人。”
说罢,端茶的手臂伸向右侧,手腕缓缓反转。
青花瓷中的茶水便汇做细流,潺潺落下。
薛兰漪顺着水流望下去,才看到魏璋脚边还躺着身穿飞鱼服的男子。
那男子比女子更狼狈,长披散耷拉在眼前,浑身血迹斑斑。
他侧躺着,茶水堪堪砸落在他脸上,顺着干涸的唇流下。
他似是受了重刑,半昏半醒,逢得甘霖,本能地张嘴吞咽。
女子见此忙扑上护住男人,用后背挡住了不停滴落的茶水。
中衣湿透了,紧贴着削瘦的身躯。
魏璋倒茶的动作却不停,沉稳的声音循循善诱,“臣有没有告诉过圣上,鸩毒虽无色无味,但,下毒之人就是最大的破绽。”
那女子脊背一僵,蓦地转过头来,望向魏璋。
他像一座越不过的五指山,黑压压的影子倾覆着地上的男女。
一双深邃的眼能轻易看穿人的表情和心思,只肖看女子虚情假意的表情,便轻易识破了女子在茶水里下过鸩毒。
女子神色一慌,须臾面上恳切之色褪去,只剩下怨恨,牙关紧咬,“朕毒杀你又如何?你本就不得好死,朕就是要赐死你!”
“不是,不是的。”
此时,地上的男人被茶水浇醒了。
“是、是我教清清下毒的,此事、此事与清清无关,你放过她,放过她……”
男子重伤在身,动弹不得,只能一点点蠕动,连跪带爬到了魏璋脚边,握住了他的官靴。
“清清她什么都不懂,过往种种皆是算计你、忤逆你,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放她回避暑山庄,放她回避暑山庄,我求你……”
男人血污斑驳的脸扬起来,薛兰漪才看清了这个狼狈倒地的人正是这六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称得上一声活阎王的沈惊澜。
最受圣上器重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竟落得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那么,他身边的女子……
薛兰漪瞳孔放大,不可置信望着那张病恹恹的脸。
当今少帝,竟是女子之身?
怪道少帝对魏璋言听计从,原来魏璋握着少帝如此大的把柄。
而且很显然,早在六年前,魏璋和薛兰漪他们一t样被打为乱臣贼子,魏璋还什么都不是时,他就掌握了少帝的秘密,才得以步步高升。
他是怎么知道如斯机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