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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易（第2页）

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来者不善，反而满脸和蔼友好。

“泠然···阿楚。”她凄清的声音叫道。

郑楚默契地与她点了点头。

郑湘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全身发麻。“泠然，你真的不能再来咖市了吗？”

我艰难地点头。

她的眼泪涌出来，拿纸巾擦了好一会。“你知道，方乘为了你辞掉咖市工作吗？这是他的编制工作，他曾经说这是他最喜欢的工作。不管再苦再累再忙，他都甘之若饴。就这麽轻易辞了。

他爸爸知道，气得高血压发作，差点住院。这些我们都没告诉他。我们千托万嘱，两张老脸积累一辈子的人脉，他的辞职没有生效，只是停薪留职。他还不晓得这事。

他说等他爸爸身体好些，还要来你的城市。可是，他父亲，搞不好可能终生残废，就算後续恢复良好，也要坐一两年轮椅。这辈子走路都需要拐杖。

你晓得你叔叔那天为什麽非要去钓鱼吗。我们又因为方乘的事吵起来。你叔叔说捆也要捆回来，不准他再去你那个城市。

我劝他孩子大了，不由娘爹。这段时间换届，是他升迁最後机会。他想着再干一届退居二线，这几年为方乘前程再铺铺路。可惜他们不会要一个拄着拐杖走路不便的人了。”

我越听越心惊，心结越来越重。郑楚不时投来一眼。

“这些我们都不敢告诉他。怕他心里有负担，怕他觉得愧对我们，更怕他觉得我们拿这些压他逼他回来。”

三方沉默好一会。

“扪心自问，泠然，如果你是母亲，你会怎麽做呢？我们不是非要阻拦你们来往。他是我儿子，他能找到他爱，也爱他的人，我们很高兴。

可是，你再也不能来咖市。来不了就算了。听隋局说你是某种原因被辞退的···”说及此，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他以後的事业发展先不说，你们的孩子考公检法怎麽办呢，你也不管，不在乎吗？再说你叔叔吧，好好的升迁没机会，还会被劝退到二线。”

我懵懵地听她说着，好像孙悟空被唐僧念着紧箍咒，越念越紧箍，越念越有天崩地裂之感。

“就算阿姨求你。说实话，我也很後悔，怎麽偏生那时心悸发作。那时你们领证结婚了，这些都不是事。家里还多一个人帮忙分担。说不定，我和你叔叔这会抱起孙子或孙女享天伦之乐。这些天，我每次想到这些就失眠地厉害。”

我几乎可以肯定，她的这番话全是假的，根本作不得一点真。可是她的眼泪太具有迷惑性，我心里一阵软一阵凉，一阵热。

“阿姨求你，跟方乘分手吧。你长得这麽漂亮，一定不愁好婆家。阿姨我自认不是一个好婆婆。你一定会找到疼爱你的人和好婆婆。如果你担心工作稳定的问题，我这里有一定的积蓄，你楚阿姨带了银行卡，里面有一点钱。她取现金给你，也算是阿姨送你的嫁妆。”

郑楚很自觉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

我自嘲地笑了，“阿姨。说了这麽多，您缓一缓，喝点水润润喉。您说的，我都懂。银行卡您收起来。如今我哪儿都不能去。更不能拖累方乘。我会与他分手。您放心。”我心底无限的凄楚和悲凉。“现在就希望叔叔早点恢复身体，不用拐杖也能好好走路。”我勉强打起精神说道。

“谢谢，谢谢，谢谢你，泠然。你是好女孩，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太可惜，可惜了，很遗憾我们没缘分做婆媳。”她得到想要的承诺，语速都快起来。

我想过与方乘厮守终生，却从未想过郑湘是我婆婆这件事。

我想尽快结束这次不得已的谈话。

“阿姨，您白天照顾叔叔，楚阿姨今天又坐了那麽久高铁，一定都很累了。我不打搅你们休息。”

她紧绷的心松懈下来，也可能没想到这麽轻易达到目的。“不累不累。最近···都习惯了。方乘很劳累很辛苦，瘦了好多。”谈及儿子，她忧心忡忡，面颊又白了。“泠然，你答应阿姨跟方乘分手，会···尽快吗？”

我心里憋屈，但还是点头。

“不是阿姨催你们分手。实在是他在咖市的工作单位急需他上班。再说我···我这边大学还好，而阿楚要上班，才提拔的干部，不能老是不去局里。”

我不无苦涩地说。“我知道了。阿姨。”到了此时，再假装镇定，再呆滞，我也极力忍住打转的泪水。

“好孩子。我跟你叔叔都谢谢你。谢谢你一辈子。”

我站了起来。她擡起头，忐忑地说：“希望你能明白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以後你做人父母就会明白。”

“嗯。以後方乘会明白的。也会感谢你们。”

她脸上一滞，若有所思。

我转身的一刻，早已决堤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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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郑楚之前，我买了本地特産和一袋新鲜的包子。她愉快地接收。

我递给她一个银色卡扣铁罐。里面是这些年收到的红包钱以及贵重首饰，他的银行卡。

我曾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每一笔开销，你都会收到信息提示。他好笑地答，这张卡没开通短信提示。他只是每月或者发奖金的时候转账。

我试过转五位数的钱到这张卡里。他果然没有反应。後来，我把他转的腕表钱汇入这张卡，他毫无察觉。

郑楚转身离去。这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了吧。虽无留恋，却生出感慨，和咖市的联结越来越稀薄，彻底成了一个只可远望而不可抵达的地方。

我飞快地开着车，手不小心触碰车载广播按键，电台正放着“爱很简单”这首歌。那时候陪着诺伊试婚纱，我穿了件简易婚纱，他唱这首歌。

爱很简单。

生活却很难。

我要怎麽跟他分手呢。成了一个头痛的问题。上一次分手，历历在目。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分手的方式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