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推让了半晌,最终把胡饼掰成两半,就着雨水慢慢咽下。粗糙的饼渣剌得喉咙生疼,却也让他们清醒地意识到,生活从未对谁格外宽容,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第二天一早,陈景生去了码头。扛大包的活计繁重,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衫,肩膀被麻绳勒出了深深的红痕。但他不敢停,每一趟搬运能挣五个铜板,够买半个胡饼。
休息的间隙,他望着来往的商船,目光落在船舷上的锚链上。那熟悉的船锚形状,让他想起了怀里的银牌,也想起了赵二郎那张得意的脸。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不能就这么算了,赵二郎的算计,牙行的冤屈,他都记在心里。
与此同时,陈默在书铺里埋头抄写。少年的字迹已经有了些风骨,尤其是那个“玄”字,写得格外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倾注在笔端。书铺掌柜是个温和的老者,看出了他眉宇间的倔强,偶尔会多给他些笔墨,还教他辨认那些复杂的商号印章。
“这是‘玄镜司’的印记,”老者指着书卷上的篆字,“凡经他们核验的货物,都盖着这个章,错不了。”
陈默的笔尖顿了顿,抬头问:“掌柜的,玄镜司是做什么的?”
老者抚着胡须,目光悠远:“那是专查奸佞、辨真伪的地方,据说里面的人,个个火眼金睛,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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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的眼睛亮了,悄悄把“玄镜司”三个字记在心里。他想起哥哥怀里的银牌,想起那个模糊的船锚纹,或许……或许那里能还哥哥一个清白?
傍晚,陈景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破庙,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陈默正蹲在火堆旁,用个破陶罐煮着什么,脸上沾着灰,却笑得灿烂:“哥,书铺掌柜赏了半碗米,我给你煮了粥。”
陶罐里的米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却散着诱人的香气。陈景生接过陶罐,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熨帖了一天的疲惫。
“默儿,”他轻声说,“委屈你了。”
陈默摇摇头,往他碗里拨了些米粒:“不委屈,等我抄完那本《商路记》,掌柜说给我涨工钱,到时候就能给你买伤药了。”他指了指陈景生红肿的肩膀。
夜色渐深,破庙外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陈景生望着火堆旁熟睡的弟弟,悄悄掏出那块银牌。月光从庙顶的破洞照下来,在牌面上流动,船锚纹仿佛活了过来。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曾经的生活,但他知道,只要手里握着这枚银牌,身边有弟弟的呼吸声,他就不能倒下。
旧路重行,虽布满荆棘,却也藏着微光。就像这破庙里的火堆,看似微弱,却能驱散寒意,照亮前路。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陈默从书铺回来,手里拿着张皱巴巴的纸,跑得气喘吁吁:“哥!你看!”
纸上是书铺掌柜帮忙写的状纸,上面详细记录了赵二郎如何偷换货契、伪造收条的经过,还有几个愿意作证的商户名字。
“掌柜的说,只要把这个交给玄镜司,他们会查清楚的!”陈默的眼睛里闪着光,“哥,我们有希望了!”
陈景生接过状纸,指尖微微颤抖。火光下,纸上的字迹清晰有力,像一道道划破黑暗的光。他抬头看向陈默,少年脸上的期待和信任,让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希望,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身边的人用信任和坚持点燃的。
“嗯,”陈景生重重点头,“我们去玄镜司。”
破庙外的风还在刮,但火堆的光芒似乎更亮了些,映着兄弟俩的脸,也映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比星光更亮的希望。
玄镜微光,暗潮再涌
玄镜司的朱门厚重,铜环上的神兽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陈景生攥着状纸的手沁出冷汗,陈默拽着他的衣角,踮脚望着门内——那是他们第一次踏足这传说中辨奸佞、明是非的地方,石阶上的青苔都透着威严。
“姓名?”值守的校尉拦住他们,目光锐利如刀。
“陈景生,带弟陈默,来递状纸。”他声音紧,却努力挺直脊背。
穿过几重回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正厅的匾额“明辨秋毫”四字笔力遒劲,李司正坐在案后,玄色官袍上绣着银线云纹,手指轻叩着案上的卷宗,目光落在陈景生身上时,带着审视,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就是陈景生?”李司正的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进深潭,“赵二郎的案子,我略有耳闻。”
陈景生心头一紧,刚要开口,李司正却抬手打断:“先看看这个。”他推过来一卷卷宗,封皮印着“漕运私盐案”,翻开的那页,赫然是赵二郎与波斯商人的密信,字迹与陈景生状纸上的笔痕隐隐相合。
“这……”陈景生愣住,那些弯绕的波斯文,他认得几个——去年帮胡商卸货时,听熟了。
李司正端起茶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表情:“赵二郎不止换了你家货契,还私通外商,倒卖官盐。你那状纸写得糙,但句句在理。”他抬眼看向陈景生,“你弟弟说,你怀里有枚船锚纹银牌?”
陈景生连忙掏出银牌,李司正接过,指尖抚过上面的磨损痕迹,忽然笑了:“这是十年前‘海鹘卫’的令牌,你父亲……”
“家父已故。”陈景生低声道,喉头紧。
李司正的目光柔和了些:“海鹘卫旧部的后人,倒有几分骨气。状纸我收了,赵二郎的案子,玄镜司会查。”他话锋一转,“不过,你这弟弟的字,倒是有几分灵气。”
陈默脸一红,把抄书的纸往身后藏,却被李司正叫住:“等等。”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证”字,“这个字,练百遍送来。”
走出玄镜司时,阳光正好。陈默捏着那张写着“证”字的纸,指尖烫:“哥,李司正是不是……看上我了?”
陈景生看着弟弟眼里的光,嘴角扯出抹浅淡的笑:“先把字练好再说。”他低头摸了摸怀里的银牌,突然觉得,那些压在心头的重负,似乎轻了些。
三日后,赵二郎被玄镜司的人带走时,正忙着给新结交的盐商递帖子。陈景生在码头扛活,亲眼看见他被按在地上,往日的嚣张荡然无存。围观的商户拍手叫好,有人拍着陈景生的肩膀:“你小子有种,敢跟这种人叫板!”
陈景生只是憨憨地笑,心里却清楚,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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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正派人送来消息,让他去玄镜司当差,做个文书抄写员。“你识字,又懂些商路规矩,正好帮着整理旧案。”来人转述着,递过一套半旧的青布吏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