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会气沈清晏那丫头。”韦玉容放缓脚步,拢了拢石榴红袄的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倨傲,“不过是觉得她运气好,占了沈惊鸿的光,又得了陛下的几分垂怜,便敢在我面前装温顺。若不是今日陛下突然驾到,我倒要再问问她,敢不敢真的凭自己,在宫里立足。”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宜春殿。殿内陈设比蓬莱殿奢华得多——紫檀架上摆着玉瓶,桌案是海南黄花梨木的,炭盆里燃着上好的乌金炭,却因殿宇宽敞,少了几分暖意。殿内的宫人见韦玉容回来,连忙上前伺候,为的宫女云袖(年二十一,穿浅红绫袄,是韦玉容的心腹)递上一杯热姜茶:“娘娘,您刚从外面回来,喝杯姜茶暖暖,宰相府的韦忠老仆,已在偏殿等您半个时辰了,说有要事禀报。”
韦玉容眼睛一亮,连忙往偏殿走——父亲派人来,定是有朝堂上的消息,或许还能帮她出出主意,对付沈清晏。
偏殿里,韦忠身着深灰布袍,头花白,手里捧着个木盒,见韦玉容进来,连忙跪地行礼:“老奴参见娘娘,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父亲让你带什么话来?”韦玉容坐在椅子上,急切地问道。
韦忠起身,把木盒递过去:“宰相大人让老奴给娘娘带了盒上好的珍珠粉,说娘娘近日气色不好,用它敷面,能养肤。另外,大人还说,昨日朝堂上,陛下提及沈惊鸿将军,夸他守边关有功,还赏了不少布匹银两,让娘娘在宫里,近日莫要再找沈才人的麻烦,免得惹陛下不快。”
韦玉容接过木盒,脸色沉了沉:“父亲怎的也让我让着她?不过是个靠哥哥的才人罢了。”
“娘娘息怒。”韦忠连忙劝道,“大人说,沈惊鸿如今在边关得势,陛下正倚重他,此时与沈才人起冲突,得不偿失。待日后北境安稳些,大人在朝堂上再慢慢周旋,娘娘在后宫,只需好好伺候陛下,等沈将军的风头过了,再论其他不迟。大人还说,若有宫人敢在娘娘面前搬弄是非,或是沈才人那边有什么异动,让娘娘及时派人回府,大人会帮娘娘做主。”
听到“父亲会帮娘娘做主”,韦玉容心里的火气才彻底散了。她摩挲着木盒上的花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懂了,父亲考虑得周全。今日我本就没真的与沈清晏起冲突,不过是试探试探她的底气罢了。往后我便听父亲的,好好伺候陛下,不再主动找事,可若是她敢仗着沈惊鸿的名头来惹我,我也绝不会忍。”
韦忠点头:“娘娘明白就好,老奴这就回府,向大人复命。”
待韦忠走后,菱花凑过来,笑着说:“娘娘,有宰相大人在朝堂上帮衬,您往后在宫里,定能安稳得势,沈才人就算有沈大将军护着,也比不过娘娘的靠山硬。”
韦玉容端起姜茶,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眼神里满是笃定:“那是自然。沈惊鸿远在边关,终究护不了沈清晏一辈子,而我父亲,却在朝堂上稳稳坐着,这后宫的风向,迟早会偏向我这边。”
与此同时,蓬莱殿里,沈清晏正看着春杏炖阿胶,晚菱在一旁插红梅,殿内暖香袅袅。春杏想起方才韦玉容的模样,小声道:“才人,韦淑妃有宰相大人护着,往后会不会还来找咱们的麻烦?”
沈清晏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妆台前的红梅与腊梅上,语气平和:“她若不来,咱们便安稳度日;她若真的再来,咱们也守好本分,不与她争执。我哥哥守边关,是为了家国安稳;韦宰相在朝堂,是为了辅佐陛下,大家各司其职,本就不该把朝堂的势力,带到后宫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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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菱把炖好的阿胶盛出来,递到沈清晏手边:“才人说得对,咱们只要好好伺候陛下,守好自己的蓬莱殿,就够了。”
沈清晏接过阿胶,温热的触感透过瓷碗传到指尖。她知道,深宫的暗流从未停止,韦玉容有宰相父亲撑腰,自己有边关哥哥牵挂,可她终究不想靠这些依仗,只盼着边关安稳、朝堂清明,自己能在这蓬莱殿里,守着一盏暖灯、两枝寒梅,安稳度过往后的岁月。
蓬莱殿的暗涌与锋芒
暮色渐沉时,高宗皇帝李治的明黄色仪仗停在了蓬莱殿外。沈才人整了整衣襟,平静地迎了上去。
殿内暖意融融,龙脑熏香袅袅萦绕。李治脱下繁复朝服,换上一身素色常服,随意倚在胡床上,揉了揉眉心:“今日朝堂上那些老臣,又为了开边之事争执不休。”
沈才人敛衽而立,语调温婉却字字清晰:“陛下为国事劳心,臣妾斗胆进言,开边固能拓土,然民生安定亦是根本。若将士在外征战,后方百姓却衣食无着,怕是民心不稳,于国无益。”
李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赞许:“你倒有见识。朕也觉得,张说的屯田之策,或许可行。”
两人从朝政闲谈至诗文,沈才人信手拈来一新作《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词意清新却暗含风骨,听得李治连连抚掌:“没想到你不仅容貌清丽,才情也如此出众。”
夜深皇帝离去后,春杏喜不自胜:“才人,陛下这是看重您了!”
沈才人却望着殿外摇曳的宫灯,眸色深沉:“看重?未必是福。韦淑妃不会善罢甘休,这深宫里,还隐着更多暗处的眼睛……”
果然,第二日流言便在后宫传开,说沈才人暗中结交外臣、意图干预朝政。韦淑妃的宫人更是在长春殿旁煽风点火,引得不少妃嫔对蓬莱殿指指点点。
春杏急得落泪:“这可如何是好?分明是污蔑!”
沈才人异常冷静,随即唤来心腹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三日后,皇后千秋节宴会上,歌舞升平。韦淑妃正欲借敬酒之机旁敲侧击提起流言,却见沈才人不慌不忙地捧着一卷墨迹未干的策论上前:“臣妾近日偶读史书,见汉武开边时亦重屯田,特整理了些浅见,望陛下一阅。”
李治接过策论,越看越满意,当众赞道:“沈才人有心了!此策于国于民,大有裨益!”
此时,韦淑妃的贴身宫女突然“不慎”将一杯酒泼向沈才人,尖声道:“你这妖妃,竟拿国事博宠!”
沈才人从容避过,直视那宫女道:“姐姐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臣妾的策论,碍了谁的前程?”
早有小太监将这宫女平日与韦淑妃宫中的私下往来证据,悄悄呈到了皇后面前。皇后本就对韦淑妃的张扬心存不满,此刻见状冷冷道:“宫规森严,岂容尔等在宴会上放肆!将这不懂规矩的宫人拖下去杖责!”
韦淑妃脸色煞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拖走。
经此一事,沈才人不仅洗清了嫌疑,更因那篇《屯田策》得了皇帝青眼。无人知晓,这篇策论的背后,有几个不得志的寒门学子暗中相助——这是她悄悄联络的第一批力量。
夜深人静,沈才人站在蓬莱殿的回廊下,望着天边冷月。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宫墙之内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她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恩宠,而是能在这权力的漩涡中,为自己挣得一方天地,甚至……推开那扇通往更高处的门。
此后数月,沈才人一面以才学笼络圣心,一面暗中观察宫中势力。她现太后身边的女官对韦淑妃也多有不满,便借请教佛经的由头,与之建立了微妙的联系;又借着整理宫廷典籍的机会,与几位掌管文牍的学士搭上了线。
这日,李治在蓬莱殿批阅奏折时,忽问起民间疾苦。沈才人不慌不忙,将近日从学士处听来的“江南漕运亏空”隐情,委婉道来。李治听罢勃然大怒,随即下令彻查,竟真查出了户部官员勾结地方的贪腐大案。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李治望着她,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沈才人垂眸道:“臣妾不过是整理典籍时,偶然从旧档中窥得些蛛丝马迹,不敢欺瞒陛下。”
这份“偶然”的聪慧,让李治对她愈另眼相看。不久后,沈才人被晋封为“婕妤”,虽仍是低位份,却已在后宫中拥有了更显眼的位置。
消息传到韦淑妃耳中时,她正摔碎了一套越窑青瓷茶具。一旁的宫人小心翼翼劝道:“娘娘,这沈婕妤怕是留不得了……”
韦淑妃眼中闪过狠厉:“不急,本宫倒要看看,她这朵深宫的花,能开多久。”
而蓬莱殿内,沈婕妤正站在窗前,看着院中新栽的牡丹。春杏轻声问:“娘娘,您真的要在牡丹丛里,埋下那批……”
沈婕妤淡淡一笑,打断她的话:“宫里的花,总要自己学会扎根。这牡丹虽美,却也需得些‘养料’,才能开得更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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