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弟梦见干哥,很奇怪吗?”沈明心笑着眨眼,答得坦荡,没有半分羞惭。
楚神湘剩馀一问,被这一堵,竟寻不到话茬儿了。
也不知这人怎麽敢这麽理所当然的。
恰在此时,雅间的门也被敲响。沈家仆从受沈颛之命,来接沈明心回家,并转告了一句,沈稠之事已妥,家中才最安稳。
沈明心在桌边沉默片刻,终是起了身。
离开前,见白猫未动,他便避过仆从,无声地朝白猫作了一揖,既是拜谢,也是拜别。
楚神湘目送他的身影离开,等了一阵,还是去了沈家,瞧了一眼。
华灯初上,沈家宅院里,沈颛丶沈稠丶沈明心三人和和美美地围在一桌吃饭。
前两人仿佛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一个慈和,一个孝敬,你举杯来我夹菜。唯一个沈明心,强自镇定,笑得僵硬,坐得更是恨不得离沈稠百丈远。
这场面也是怪。
但看样子,一切似乎都确如沈颛所安排的一般在发展,并无什麽可操心的了。
可,真是如此吗?
楚神湘漠然在外,看不清晰。
不等这顿饭完,他便离去了。
离去前,他这缕寄于香灰白猫内的神识抽出,送入了正对着沈明心床头的小神像。
神识因下午与春山公的无形交锋,消耗太多,入内即睡。但若沈家有何异动,它第一时间便会有所反应,楚神湘远居庙内,亦可知晓。
白猫卧倒小神像前,无声消散。
香灰堆落,只于黑暗的屋檐留了一丝极淡的咸腥,隐约是小河虾的残味。
……
次日是初一,一大早,楚神湘便于庙中迎来了沈家的拜神队伍。
沈家拜神都是算过吉时的,大多在夜里,只有少数时候是在白日。今日显然就是这个少数。队伍里是主人家的照旧只有一个沈颛,沈明心没来。
一套拜神流程下来,沈颛遣退左右,独自跪在神台下,敬香问杯。
“神湘君在上,小老儿沈颛在此叩拜……”
晨光熹微的殿内,沈颛虔诚肃容,叩倒在地。
香火立于神前,袅袅而起。借此,楚神湘可以听见沈颛此时所想。
他所念叨的事只有两件,一是祈求神湘君保佑沈明心这个干弟,保佑沈家,二是自己有事离家,今日便走,希冀此行顺利,平安办妥诸事。再多,关于沈稠也罢,关于春山公也罢,都未多吐露。
显然,他疑神湘君,畏神湘君,为此藏了心机。
但楚神湘不在意,也并不打算解释什麽。
旁人如何看他,与他何干?若他真的有心,昨夜便与沈明心分说了。因为无心,所以无谓。
“神湘君在上,小老儿求问,此西陵郡城一行,可能达成小老儿心中所愿?”
沈颛拜完,喃喃掷茭。
楚神湘一如过去,毫无干涉,任那两片杯茭自然落于地砖。
阴杯,神明否定。
沈颛面皮微微一抖,耷拉的眼皮下,一双浑浊眼睛闪过精光,飞快扫了一眼高大神龛,复又低下,再度捡起杯茭,双手合握举至额头。
“还有两次,还有两次,祈求神湘君……”
再抛,再看,仍是阴杯。
沈颛同神龛内面容不清的神像对视了一眼,砰地磕了一个头,第三次捧起杯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