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人猛然一抖,俯得更低,瘫在地上。
“好……”他跪正,磕了一礼。
原信跟着原茂走下山,举里远远跟着,血泪干在脸上,眼前开始变出一块块白色,只剩原信的背影在前,他跌跌撞撞间来到了原府。
回到生活了七年的地方,茶壶茶饼,提来井水,烧起木炭,茶壶口吐出水汽消散。
水声咕噜,二人静默。
“二郎君,喝下这杯茶,我便走了。”
奇怪,自己擡头,为何看不清他的脸了,这可是最後一面。
也未听见回音,举里只觉手中一空,杯子被拿过,看不见了吗?不过也好,如果看不见,是不是就能一直守在他身边,哪怕是远处,很远很远,他也看不见的地方。
原信接过茶,喝了半口,不知是不是眼泪流进茶水的缘故,甘苦间混着咸味。
他看着举里红瞳变白,眼中也无黑色,恍然间不能正视自己在哪,他真的永远看不见了。
原信怔住,从怀中抽出帕子,沾没茶水,手抖不止,替举里擦去脸上血迹,从眼下延伸到脖子,七年,这就算是道别的最後一件事,他将帕子垫在茶杯下,放到举里手上。
举里已然失明,蹲在地上,摸着手里的帕子与茶杯,他释然,心空又笑,摸上桌子,将茶杯放下,最後作了一揖,一点点走出房间,越过原府围墙回到了他的山。
原茂与原信分开时,雨烟便出现,二人回到房间,原茂不知另一方房间所发生之事。
雨烟看着伤口道:“小伤小伤,他若是向你要害奔去,我怕是藏不住了。”
肩头又传来痛感,雨烟一点点帮他上药,暴露出的伤口被棕黄药水盖住。
原茂低声道:“狐妖已除,可我为何觉得伤悲。”
他将药水放在桌上,雨烟也拉凳子坐下道:“分别必有悲伤之意,纵使他被心所误,未明本心,可他最後那刀,本就不曾想取你性命。”
“而且,我与他皆不是人,从始至终,他也从未将此事告知原府中人,明明这于他才是最简单的法子。”
原茂略有遗憾:“心境,有何心,处何境。他之善心被恶撺掇,最後悔改,原来竟已是太晚。”
原茂缠紧绷带,将衣服穿上,雨烟又起身帮他系上衣带。
咚咚咚,木门又被敲响,雨烟示意原茂坐好,走上前开门。
“啊,是雨烟,你回来了,我正要向大郎君打听你呢,你要走了吗?”
原来是小栖,雨烟回:“我家人还需先寻安顿之处,我暂时不会走了。”
“啊,真的嘛,太好了,你不走了。我跟你说,前几天云香楼出了新点心,礼娘子买来,可好吃了,我本想给你留一块的,可是第二天就不好吃了,还有还有……”
对方说得起劲,大概是太久没见,想念极了。
雨烟转头望向桌旁人,他也失笑。
……厨娘开心道:“哟,小姑娘你回来啦,来来来,我教你一个新菜,你一定要烧得比大郎君好吃。”
“他烧得不好吃吗?”雨烟一到厨房便被大娘拉住了。
“你做菜一学就会,味道也好,我不希望你的厨艺被比下去啊,你要不做我干女儿吧。”
“不了不了,我跟大娘你学做菜就行。”自己要是认了,师父怕是会跟师兄说道好久。
“这也行,来,你拿着刀……”
世间喜忧交织,世事若如此,莫忧莫叹。
十九话若为清晨一露,皆为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