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燎引元日开新年
除夜,二人复回平康坊,欲拜访孟时。
原茂掩了小朱门,向着那‘两条街後的孟府’去,雨烟在後跟着。
孟府门前,堆松柏枝叶,火焰窜起丈高,火光映得人脸如醉,孟府零星人搬了凳子坐着,望新火盼新年。
明洋朝着孟时道:“孟郎君,那雨娘子真真好看,我在京城见过许多世家小姐,未及雨娘子分毫!那原郎君倒是也相配。”
明洋洋洋得意,拿树枝扒拉着那堆枝叶,火苗又丝丝窜出。
孟时瞥一眼明洋,对自己这个婢女没有办法,坐回凳子上,按按自己的腿,似是要挽回些颜面,道:“可惜了,玉之家是经商的。”
明洋这就站不住了,回头愤愤道:“孟郎君,你变了,你之前还说万民皆民呢,况且那二位看着就是大家里出来的,善良有教养。”
孟时撑着头笑笑,问:“你又如何得知,别说又是你猜的。”
明洋拿着焦黑树枝比划道:“我猜,孟郎君你定未注意,原郎君头上玉冠可值钱,并且,雨娘子头上红宝钗金贵。”
“当然,这只是雨娘子最不值得说的好处。”
孟时乍一听这些东西,确是未曾看见过,他有些被明洋逗笑,问:“你怎看得如此清楚?”
明洋扫扫手臂:“是孟郎君你让我有点眼力见的,我可是记下了!”
孟时又笑,将欲开口间瞥见街道转角冒出两个人影,似是方才话中二人,待能看清些,忙领着明洋去迎接。
原茂拱手道:“有劳平然相迎。”
“哪里哪里。”孟时也拱手,将二人引到孟府门口,“玉之,雨小娘子,请坐吧。”
明洋已帮二人搬了椅子来,二人坐下,看着庭前枝叶猛燃,闻见空气中尽是草木香。
孟时这才细细看了二人头饰,原郎君周身贵气,腰间玉坠莹润,那雨小娘子头上竟然真的只有红宝钗,腕间铜镯精致,火边泛华光。
他看尽别过眼去,心中纠结东西再落一半。
“雨娘子,这火大吗,不够的话我给你翻翻。”明洋贴着雨烟,移不开视线。
雨烟回笑:“不用了,这样挺好。”
明洋不想坐在孟时旁边,于是坐到了雨烟与原茂中间,孟时擡起的手凝滞在空中,明洋眼中已无他身。
——都说了让她有点眼力见。
明洋拉着雨烟聊东聊西,四下安静,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从孟府门口走出,孟时率先注意到,衆人起身,孟时问候道:“祖父万福。”
二人行礼,原茂道:“孟公金安。”
而後孟公旁的小厮似要上前,被孟公扬手挡下,原茂不知是否是礼仪有差错,孟公却无甚在意,笑道:“这位是原郎吧,新入平康坊,一切可适宜?”
原茂回:“平康坊最是京城宜适之地,劳孟公关心。”
孟公看着原茂又笑,坐到原茂旁的椅子上,示意衆人坐下。
原茂又闻:“原郎可是为科举而来?”
原茂恭敬回道:“正是,自江南赴京城应试。”
“哈哈哈,而今时局,你道如何?”
原茂闻孟公此言,一是为检验自己学识,二是为策论方略。是自己道将要省试,这长者便生考验之心?
他旋即回道:“晚生自江南北上,途见农田荒废,饥民附贼。《尚书》道:民惟邦本。而今民贱,又与《孟子》中‘民为贵,社稷次之。’相悖。”
孟公闻言收敛笑意,似愠色道:“《孟子》中下一句可是‘君为轻’,你如今在京城,也敢引此言?”
原茂暗窥孟公神色,仍道:“君主判轻贵,不如纳谏如流。”
孟公忽展露笑颜,拍了拍椅子扶手,坐直些,又问:“于民,该如何?”
“晚生闻古之王者,以百姓为天,天倾则覆,民怨则危。士农工商四民:商通货殖,不夺农时;工造器用,不耗民力,方为佳。”
孟公欣赏地看向原茂,往後又聊了些诗论,夜色晚,孟公向孟时道:“阿时,原郎初到长安,你是友人,多关照些。”
孟时起身应下,暗瞧祖父神色。
雨烟一道听着原茂与那老者相谈,一道与明洋言语。那老者气运佳,面善,瞧着是个好人。
她探看与原茂的气运线,发现那光线仍是连着,明明今月气运该还完了才对。
火堆渐渐飞燃为烬,明洋扒拉着那堆星点火光,最後一些热量也消散。
雨烟起身道:“孟郎君,夜色已晚,我们二人先行回去。”
原茂闻声站起,走到雨烟身边,向着孟时揖手告别。
孟时也揖手,明洋不舍地望着离去的两个身影,突又起心,跟上去,扒在转角墙後远望,她看见原郎君牵起雨娘子的手,满意地回了原府。
“明洋,你笑什麽?”孟时疑惑,明洋闭眼止住孟时问,“孟郎君我们什麽时候再去找他们?”
孟时无奈摇头。
两条街後,雨烟与原茂回到了院子,月光莹莹洒落,原茂牵着雨烟两只手,不愿放开。
他道:“今夜守岁,外面凉,我们一起去东厢吧。”
“东厢,不是你的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