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原茂故意多留了几瞬空白,“上一年春分祭祀,先不论日食,燔柴不燃,不该是国师的差错?”
“这,”皇帝前而又退,斟酌着这殿中状元的话。
原茂道:“陛下,某斗胆再问一句,祭祀用的是何种形式?”
皇帝接下道:“火祭。”
原茂陡然擡起头看着皇帝,皱眉担忧道:“这,陛下,万万不可啊!”
皇帝被原茂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问:“这又有何不可,可有说法?”
原茂回:“而今多地干旱,用火最是不能,假若加剧了干旱,百姓愈发种不出粮食,赋税何以来啊!到时,恐愈加影响国家财政。”
“而且陛下,国师难道不知,鱼妖自水里生,普通的火又能耐她何?明日若是真的用了火祭,鱼妖又是人形,她怕是真的要逃之夭夭。”
原茂趁机又道:“国师曾去到江南,不敌那鱼妖,甚至还丢了法器,若是明日鱼妖逃走,她记恨陛下前来索命,国师不敌,陛下岂不就危险了!”
皇帝眼中多出一丝惧色,问:“法器何在?拿来与朕看看。”
“回陛下,就在门外。”
皇帝擡手间门外侍卫进入,解开裹得严实的黑布,里面露出一柄失了鞘的剑。
——这确是国师佩剑。
皇帝心中对那国师失望几分,自己先前问他剑何在,他明明说的是拿去重铸了。
原茂见皇帝说不出话,伏身颤音道:“陛下,陛下原来不知国师此行,某,某妄议国师,是某逾矩,望陛下责罚。”
皇帝冷声道:“无妨。”
“国师为何要去到江南?还偏偏遇上鱼妖?”皇帝又起疑。
原茂道:“鱼妖法力强,国师应是许久之前就盯上了鱼妖的修为,打斗不过,便借着陛下的权势擒住了鱼妖,国师这是……这是把陛下置于危难之中啊!望陛下明鉴。”
“岂有此理!”
皇帝扫着殿内,心中涌上一股怒意,虽是高侍郎先向自己提起了那雨氏,可国师提了第二次,皇帝这才升起兴趣来。
召见雨氏那日,自己见到了鱼妖後头昏脑涨,最可疑的,是国师来得太快,皇帝望着紧闭的殿门,愤而转头,死盯着书案。
恍然间探问:“那依原士子之论,明日该如何祭祀?”
原茂道:“火祭不能,可将鱼妖封闭于琉璃缸中,于午时阳气最盛时曝晒,辅以聚光之器物,可加速鱼妖死亡。”
皇帝微微低下头,神色舒缓下来,道:“朕会考虑,原士子,先行退吧。”
原茂不再多言,最後行礼,起身退出殿外。
他回望一眼紧闭的殿门,沉沉舒口气。
皇帝再端坐,是那国师站在殿中。
国师咬着牙道:“是臣考虑不周,臣以为原士子所言极是。”
皇帝闻言又怒道:“国师,朕如此相信你,你一而再再而三犯错,险要毁朕的江山,什麽奇珍异宝,什麽灵丹妙药,你告诉朕,朕还能在皇位上坐多久!”
国师见此情形并不跪,只躬身行礼道:“为了陛下能坐在皇位上,臣必是一心一意,祭祀之事,臣依照原士子之法,可添补出万全之策……”
“国师,朕最後再相信你一次,若有差错,你便以死谢罪罢。”
轻飘飘的话语传入国师耳中,她冷笑一声,面具下的一双眼睛露着寒光睨着龙椅上的人,“是,陛下。”
殿中来客全退去,皇帝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安危来,奏折上毛笔长悬,乌墨渐渐沉重,习以为常的金碧辉煌,永不可褪去,他只要还活一时,就要在这龙椅上长坐一世。
如此执着,皇帝向一旁太监道:“告诉原士子,让他明日祭祀之时同行,着甲胄,入祭坛之下队列护卫,不从则以死罪即斩之,鱼妖若脱逃,他不拦也已死罪斩之。”
“是,陛下。”……
圜丘一往如新,三重白玉坛阶冷凝霜,西侧皇帝斋宫青幔垂晃,烛影摇摇。
雨烟手心握着那颗珍珠,囚于牢中五日,她难得小憩,有道回光返照,应是不能了。
冰冷的滴水声日夜响彻不停。
原茂将玉佩好好地置于桌台之上,三颗珍珠稳稳躺回檀木盒子中,久违地睡去。
一切就绪,恍如一切落毕。
不入党派之争,非也;何妨舍身为民,非也;小爱立于万家,非也;十三月泽生之途,非也……
四十七话止理乱之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