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师早就远离官场,俗话说人走茶凉,没有利益往来,谁会一直记得你?愿在危急之时祝你一臂之力?
老师若再因她,求上昔日旧交情,恐会遭人唾骂折辱……
她的心,还是太急了。
或许当初就该拦下何知府举荐的奏疏,这样虽然错过时机,但朝野不会因她动荡,大家也相安无事。
左右她还年轻,今年将将二十七岁,而成泰帝垂垂老矣。或是熬到成泰帝气消,或是熬到她驾崩,自己都有资本放手一搏。
可如今进一步,难如登天;退一步,退一步……
张庭眼神一凝,她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微薄了,她的时间也太短暂了……她还需积攒更深厚底蕴,来与皇权抗衡。
她深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笔。
“叩叩——”
“进。”她揉着额头,低声道。
只等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细碎轻盈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温热的手指落在她的头上,轻缓为她揉捏着。
来人身上微微苦涩又馥郁的香,绕在鼻尖飘荡,让她疲惫紧绷的心神渐渐放松下来。
“我最近换的香如何?是找大夫配的,据说清心安神,有助眠镇静的功效。”清冽温柔的嗓音如是说,动作音喉宛若流水,滋润干枯的心田。
妻主近来总是忙碌到半夜,见她也是时时紧绷,在外边打拼奔走,宗溯仪心里很是心疼,但无法为她缓解功业上的压力,就只得从家里一应小事物入手,尽量舒缓她身体的疲劳。
“怎么不戴你最爱的沉香?”张庭隐约有印象,他最喜这个。具体缘由不知,约莫是世家贵子自小养成的习惯。
沉香?那是他们夫妻的定情香。他忍不住抿唇一笑,手上的动作更轻缓了,整个人像是浸在柔软的棉花里,散发着春风荡漾的滋味。
“我时常带着,可总有想换换新的口味。”他翘着尾音,修长白皙的指捏捏她的脸,“坏东西,你还不告诉人家,这个香如何?可是受用?”像你受用我一样?
张庭唇角微微带起,拉过他的手攥在掌心,忽而,抬眸望向他的眼,忍不住起了坏心,“不受用。”语言平直,淡淡的,仿佛说的跟真的似的。
宗溯仪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皱起秀气的眉,是没有功效吗?还是妻主闻着味道冲鼻?每一位香料和药材都是照着大夫开的药方选的上品,他反复斟酌过,才将这个呈到她面前。
竟是好心办了坏事?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脸上几分黯然,瘪着嘴失落道:“我是不是把一切都搞砸了?”不仅官途害了妻主一把,连家里都不能为她铺平道路。
他不由自己吸吸鼻子,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感觉自己好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真是个拖累。若是妻主娶别人,早就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了,哪会因他被贬黜到这荒芜之地受苦。
她张了张嘴,自己……好像……玩大了?
心虚摸了摸鼻子,张庭将夫郎揽到怀里哄,“郎君做的很好,是为妻的错。”她尴尬地干咳两声,迟疑承认:“其实方才,为妻是骗你的。郎君身上的新香微苦沉稳,十分安神宁心。”
夫郎是水做的人儿,动不动就掉泪珠子。
宗溯仪悲伤的情绪一滞,像罗盘停止运转似的,卡在那也没有动作也没声儿。
张庭正疑惑着呢,就感觉腰上传来一阵刺痛。
宗溯仪咬着牙清隽的脸都扭曲了,“我让你又骗我!你这个爱扯谎的老东西!”手上力道不减,他气得胸膛急剧起伏,“说你是坏东西,半点都不冤枉你,哼!”
掐过之后尤不解气,宗溯仪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张牙舞爪去捏她的脸,“骗人精,坏蛋,我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
人坐在张庭身上,推吧宗溯仪肯定摔了,不推吧自己得受不少折腾,只得一边抗拒夫郎的围堵,一边守住防线,不让敌军破门而入。
两人纠纠缠缠,手忙活出残影。
“郎君,太慢了太慢了~”张庭接下他的招式游刃有余,甚至忍不住嘚瑟,“想要攻破为妻的领域,你还需回去练个十来年。”
宗溯仪好生气!这个混蛋竟然敢嘲笑他!气得脸颊赤红,手赢取不了胜利,就耍赖张嘴上口咬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张庭脸色一变,宗溯仪的牙力她是深有体会的,连忙往旁边一躲,“郎君,你若动口胜之不武啊。”
宗溯仪冷笑,“哼,对付你这种混蛋,讲道义讲公平,才是坑害自己。”他悟了,可不就是嘛?张庭这种不要脸的,对付她需得更不要脸才行!
宗溯仪以为自己领略了战胜她的真谛,下手下口愈发迅速,但仍不见成效,“堂堂高伟大女子,有本事让我咬一口!”
激将法对张庭半点用没有,她虽躲得有些吃力,但都躲过去了,还嘲笑宗溯仪,“郎君,菜就多练。为妻不会笑你。”
他狠狠‘呸’一声,火冒三丈使的力气也大了,张庭匆忙躲闪间两人齐齐摔到了地上,好在冬日铺了毯子不疼。
宗溯仪平直躺在地上,发出低沉的闷哼声,而张庭则跨在他身上,位置有些敏感,正要抽身起来,却见地上美人墨发如瀑铺陈,面容清隽温柔,眼尾上挑泛着醉人的红晕,盈润的双眸含着深深的情意望向她,千言万语未尽之意都在其中。
张庭心脏怦怦直跳,咽喉干涩,似有一团火在身上燃烧。
她难耐住,干哑地说:“郎君,我们起吧?”
他两颊泛红羞怯垂,眸低声应道:“嗯。”
张庭方才将他拉起,两人相对而坐,眼眸不经意一扫,凌乱的外衫皱巴巴的,微微散开,只见他胸前青色的内衫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行动停滞,有些僵硬,是……他们玩闹出的汗珠吗?
在她的注视下,他脸红似滴血,将头埋得越发低,羞窘地恨不得找处僻静无人的地儿,将自己埋起来,嗫嗫喏喏,语气弱弱的,“你,你别再看了……”
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香甜淳厚的乳香,像小厮突然打翻了做奶糕的牛乳,浓郁甜腻,久久不散,令人难以忽视。
场面霎时一静,谁都没有说话。
宗溯仪面上红得耳背都泛着粉,像是终于受不了这窘迫的处境,他从地上扒拉起来,搂紧了衣领就要夺门而出。
一双坚定有力的手却拉住了他,张庭白净清丽的脸上难得冒出红晕,她眼神飘忽不定,像极其不好意思。
“疼、疼吗?”她无措地挠挠头,磕磕巴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