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他回头,不用他开口或出手,对付手欠男,她一个人绰绰有余。他要是回头,就是因小失大、前功尽弃。
陶怀州接收到刑沐并没有指名道姓的命令,打消了回头、开口或出手的念头。她说她行,她就一定行。
“有毛病。”手欠男要用一个白眼和这三个字停战。
刑沐停战的条件却是:“你跟我换个位置。”
“凭什么?”
“凭你搞不好还会怼他,我帮人还不帮到底?”
吵吵到这个份上,分不清谁对谁错了,手欠男手欠在先,但刑沐也够咄咄逼人的了,到最后比的是谁脸皮厚。
手欠男不如刑沐脸皮厚,打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旗号,跟刑沐换了位置。
风波就此平息。
刑沐取而代之地站到陶怀州身边,二人不同向,陶怀州背对车门,刑沐面向车门,没有交谈,甚至没有视线的交汇。
四周的人没人看得懂。
要说二人认识,这哪像是认识?
要说二人不认识,女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男的连声谢谢都不说?
假如女的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要搭讪,你倒是搭啊,你倒是拿出你能说会道的劲头搭啊!
手欠男见状,更怀疑那闷葫芦也嫌那女的多管闲事,再看看又不像。那闷葫芦似乎对那女的手臂外侧有想法,想贴不敢贴,不敢贴又想贴。人挤人的车厢,若即若离?真他爷爷的看不懂!
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只有刑沐和陶怀州心如明镜,他们的关系始于车上如胶似漆,车下不熟,到头来,连车上都形同陌路了。
两站后,手欠男下车。
刑沐跟着下车。
她不是不给手欠男活路,是要给陶怀州活路。睡过头,是她不对,出现在他面前,是她不对,甚至保护他的肋骨,也是她不对。她换到他身边,比手欠男对他的杀伤力大得多。
为他好,她去等下一班地铁。
陶怀州在刑沐身边,原本像一锅在小火上煮到咕嘟嘟冒泡的粥,难捱,却也平缓,刑沐倏然离开,像火苗窜天,粥沸沸腾腾地扑出来,他不管不顾地去追。
刑沐前脚下车,后脚看陶怀州做了跟屁虫,没忍住嚷嚷了他:“你干嘛?”
仍有人在下车和上车,二人伫立在车门外对峙,公德心又被狗吃了。
“我……”陶怀州我不出个所以然。
他能说什么?说我想你?说见到你真好?说你别走?说我想今天见、明天见、天天见?
他不用说,刑沐也都知道。
“上车。”刑沐命令陶怀州。
她看他,无异于看一条甩不掉的小土狗,被捡过一次,它就以为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每次在大街上看到她,都可怜巴巴地等着被捡?在电影院里,他问过她养不养狗,她说不养,她说她只对自己负责。
她说得清清楚楚。
车门即将关闭,铃声催得人心惶惶。
“我让你上车。”刑沐对陶怀州声色俱厉。
陶怀州做了无用功一般回到车上,车门在他眼前关闭,阻隔开他和刑沐。
先于地铁驶离,刑沐走出了陶怀州的视线。
陶怀州可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原本,是刑沐“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面前,是刑沐对他“含情脉脉”,是刑沐多管闲事,他又不是纸糊的,挨了一肘,缓缓就过去了。原本,他不算失态。
直到他追着她下车,全完了……
但他不全是冲动,冲动甚至只占两成,其余八成,是他从刑沐身上闻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熟悉在于,是他的洗衣液的味道。陌生在于,由刑沐散发。
她不要他了,却开始使用和他一样的洗衣液??x??
两成冲动,八成底气,是刑沐给他的。说给就给,说粉碎就粉碎。她让他上车,没有一丝一毫留恋,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他的嗅觉出了问题。
他记得在电影院里,她说她不养狗,但她也对他说了:“以后我疼你,好不好?”
这是她的原话。
她就是这么疼他的?
不在乎他的心疼不疼,只保护他的肋骨?别人不能让他疼,针扎都不能,但她对他刀枪剑戟,没有一丝一毫怜悯。
刑沐本打算等下一班地铁,但看看时间,注定迟到了,注定这个破班没能上个善始善终,索性去办件事。
当晚十一点,陶怀州回到住处。
刑沐的窗还亮着灯。陶怀州一颗揪了整日的心稍稍得到舒缓。她还在这里,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抚。
不同于以往,她的窗帘没拉严,露着至少三十公分的空隙,足以让陶怀州看出走来走去的人影不是刑沐,继而看出人影不止一个,似乎是一对男女。可能是房东,可能是下一任租户,无所谓了。陶怀州只知道,刑沐搬走了。
这一天终归是来了。
她早上还去上班,晚上就搬走了,谁说她对他没有怜悯?她这不是给了他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