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和玉回她,“尊君心性淡漠,但几不动怒。”
“可我……”
符月刚想说自己有些难受,扶鹤便开口了:“和玉,本君在此处等她便可。”
和玉低声应是,斜眸看了眼符月,“我们先出去吧。”
符月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出去了,跨出阁门时,她下意识瞥了眼扶鹤。
他已坐在了炼药池旁,却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无。
像是山巅寒松,独身俯瞰山川。默默地、无声地候着偶尔落于枝头的雀儿,等它在冬雪夏蝉的风光里怜下半分生机。
仿佛蛰伏在孤寒清冷里的所有鲜活,都因这片刻的相遇而在。
仅看他一眼,符月就已承受不住那威压。
她匆匆收回视线,跟上和玉的步伐。
“诶——”她轻拽了下他的袖子,问,“不用跟尊君说说,我们仙长今天回不来吗?”
和玉一顿步,想也没想道:“不用。”
“就这么坐着等?”符月难以置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说不定明天也回不来啊。”
“没事。”和玉应道,半晌,又咕哝一句,“两三天而已,算不得什么。”
较之往常,两三天已算是眨眼的工夫了。
自打数百年前连仙长失踪后,尊君便鲜少沉眠剑中,且越发寡言、不易接近。
有时在神殿孤坐,一待就是好几月。最长的一回,他竟静坐了三十七年。直到那少年魔尊找上门,他才出了神殿。
再回来时,尊君脸色苍白得可怕。也是那回,他无意窥见了尊君胳膊上的伤痕,大小不一,刚划下的一道还在往外渗着淡色灵息。
他不知道这些伤口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却笃定肯定和连仙长的回来有关——正是她回来后,他就再没在尊君身上看见过任何伤痕。
但连仙长似乎不知,尊君更对此事缄口不言。
“你想什么呢?”见他发怔,符月曲起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没什么。”和玉回神,“再走远些罢,尊君的灵压太强,离得近了对你们不好。”
符月点点头。
这倒是真的,她刚才险些晕过去了。
***
扶鹤在药阁静坐了一夜,直至天光乍破,门口陡然浮现一团白雾,而后凝形成人。
连漾闭着双眼,匆忙而熟稔地进门,口中唤道:“符月,拿些净灵膏来,我眼里溅了点儿妖毒,有些睁不开。”
她应是刚结束一场打斗,月白箭袖打扮,浑身见得斑驳血迹。其中不少是妖血,将衣衫腐蚀出烂碎孔洞。
在她坐定后,扶鹤取过灵水,帮她洗涤干净眼周血污,快速处理着伤口。
“先前给你们的信看过了吗?那恶妖比上次的凶兽难对付不少,血里含着剧毒,没法直接用剑伤它。”虽刚忙完,可她的精神气依旧很足,语气也轻快。
祛除妖毒后,扶鹤把敷好净灵膏和灵水的纱布裹缠在她眼上。
待他包扎好,连漾又利索撕掉左袖,“还有胳膊上,被那妖兽抓了下,倒不算严重。”
扶鹤垂眸看过。
那妖兽下手极狠,三条血痕从她的手肘一直延至腕骨,流出的血近乎深黑。
他不着痕迹地轻拧了眉,放下净灵膏,改用灵术治疗。
连漾等了半晌,也不见“符月”像往常那样追着她问妖兽是何模样。
她疑道:“符月月,你怎么不说话呀?我一个人讲,怪没意思的。”
扶鹤托着她的胳膊,从头到尾仔细疗着伤。
“漾漾想聊何事?”
连漾一怔,倏然将头偏向他。
“扶鹤?”
“嗯。”
她分外讶然,“你何时来的?符月呢?”
“刚来不久。”扶鹤轻声道,“她随和玉去了。”
连漾一手撑脸,说:“他俩应能玩到一块儿,符月看着跳脱,其实心思最为细腻。”
说着,她勉强睁眼,隔着纱布瞥了瞥扶鹤。
仅能瞧见一团朦胧的影。
刚上界山时,她还佯作失忆闹他玩儿。但他对此似乎并不在意,无论她摆出如何生疏态度,他都如以前那样待她。
久而久之,她也渐失了兴趣,索性坦率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