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漾好笑道:“那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扶鹤未应。
许久,他起了身,缓走下那骨山。
在她身前站定后,他犹豫着牵住她的手,语气仍作淡然:“要去哪儿?”
“问那么多做什么,随我去便是。”连漾反握住他的手,像拿到什么称心玩意儿似的。
她拉着他,一路没停,顺着小道径直跑到山下。又在四周兜转了小半天,终于赶在太阳西斜前找着了一处闹市。
正逢初春,除了寻常可见的各色商贩,还有不少卖花郎游走在街。每走过一段,便有淡香扑鼻。
扶鹤从未见过这般多人,喧闹入耳,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街市东头,再不肯往前一步。直到连漾拉着他的手了,才跟着她从街东头一直逛到西头。
中途,连漾对那耍把戏的来了兴趣,凑在人群里看热闹。
扶鹤则静立在近旁的书摊前,许久,终于挑了本蓝皮话本默不作声地看了起来。
他看得出神,连漾叫他,也只嘴上应了声,并未放书。
那摊主原瞧他矜贵,还以为来了笔大买卖。但见他转身就要走,忙拦住他。“诶!您往哪儿去?”
扶鹤的眼底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走。”他应道。
剑主让他走,自是要走。
摊主被他气笑了:“走可以,书要么买要么留下——瞧您也是哪府的少爷,别不是想强抢东西?”
扶鹤没大听懂他的话,却也从他的讽笑中窥得一二。
他放回书,转身便朝连漾走去。
连漾尚还念着那口吐火龙的杂耍戏,等到了郊外,才察觉出扶鹤情绪不快。
他在这年纪,还没像现在的扶鹤那般擅于遮掩心绪,无需琢磨,生不生气一眼就瞧得出。
她曲起手肘碰了他一下,问:“你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扶鹤冷声道:“人并非皆如你。”
“肯定啊,每人的性格都不一样。”
话落,连漾感觉他更为不快。
“如此,鹤不喜人。”他转过身,唇抿得平直。
连漾被他这三岁小孩儿似的反应逗得直想笑。
她将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去看他的脸,“真不喜欢啦?”
扶鹤答得决绝:“不喜。”
“你晓得喜欢和不喜欢是什么吗?”
“方才看过话本。”
连漾笑他:“小时候靠话本,长大了也靠话本,你倒是个好读书的。”
扶鹤再不应声,只步子迈得更快了。
他走得快,连漾三两步没跟上,索性停下。
日头西斜,映在地面的两道人影皆狭长。她踢了块石子儿,直冲他的影子打去。
那石头击中人影,扶鹤真像被打着头般,转身看她。
“有何事?”
连漾将双手往背后一背,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剑灵竟也会有影子。”
扶鹤望她良久,忽语气平静地开口。
“若欢喜,便会心生夷愉,似见花开。
“见你便如是,见旁人,则不然。”
连漾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等听完,她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言宣情意。
可他们不是刚认识一天吗?
她眨了下眼睫,正想揶揄他会挑话本,余光就瞥见一杜鹃振翅飞出丛林。
那鸟雀破开林叶,一根羽毛飘摇着朝林旁的溪流里落去。
诃流蜿蜒在林间,两畔花树飘飘扬扬洒下落英,浮在明澈的水面。
连漾顿时被吸走了注意力。
她将鞋一踢,提着裙角便跳进了河里。她没掬水,更没捉任何一尾游鱼,而是在粼粼水流中小心拾起了那根杜鹃的羽毛。
“瞧,我捉着了,春天总爱四处留点儿痕迹,是么?”她拈住羽毛根一转,任由那些沁凉的水洒在脸上,又唤他,“你方才说喜欢我,若是真心实意,便快下来。”
扶鹤怔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