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擡目望了帐中一眼,便立刻艰涩地避开。
“宴珩丹许了你什麽东西,竟能让你入了这红尘。”宋昭晗眼中的怒气有一份的凝滞,他沉了音,企图与姬玉澄谈条件,破了这个僵局。
姬玉澄未答,只是用馀光看向宴珩丹。
两方人马未僵持多久,便又是一阵动静传出。
有人策马狂奔而至,风呼猎猎,吹卷其官袍,他是一身风尘,面似落尘的玉。
姬玉澄的目光黯了黯,打了一个手势之後,围在院外的兵马尽数退开。
“二位接旨。”
庾宣翻身下马,高声之时,衆人尽跪。
前半段是对宋昭晗这些时日处理了构陷储君之事的肯定与赞扬。
宋昭晗未有所动,甚至放松下来,这本就是他此次私挟阿宁的倚仗。
可当庾宣念及那个“然”字时,宋昭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功不掩过,德需配位。尔虽建功,然行事孟浪,不修小节,竟敢挟持官眷祝氏女萱宁,囚于私邸,妄行婚仪。此乃恃功而骄,任性妄为,非体国忠臣之所为!殊失朕望,更损朝廷清誉。
着尔宋昭晗,接旨之日,即刻返京,不得延误。当于朝堂之上,澄清流言,并向祝氏登门致歉,以全礼法。若再执迷,定惩不贷!”
圣旨中的每一句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宋昭晗的脸面上,他跪于地,浑身肌肉绷得发僵,指节攥得发白。
他几近狼狈地擡头,露出难以置信地神情:“不可能!”
他不相信!这明明是舅舅答应他的!天子一言九鼎,怎麽会改口,怎麽能改口!
庾宣不予理会,继续宣读,只是这次,他庄肃的语调温和了些许。
“祝氏女萱宁,秉性柔嘉,容仪端丽,虽陷困厄,志节未泯……
巡按使庾宣,乃朕亲点之状元,六元及第,文冠群伦;温其如玉,君子端方……
朕观祝氏之慧质,庾卿之俊才,实乃天作之合,若不成全,岂非辜负天意?
今特赐婚于庾宣丶祝萱宁二人,择吉日完婚,永缔良缘。
钦此!”
听及此处,宋昭晗还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以近乎仇恨地目光盯着庾宣,最後露出了一个悲凉的丶颇具嘲讽的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宋昭晗笑起来,目光从宴珩丹丶姬玉澄身上掠过,再落到了庾宣身上。
他以为,这段感情只要克服家里的阻力就好了,可是根本不止如此。
他把他的心上人托付给了好友照料,可是他的好友背叛了他。
他们简直比宴珩丹还要恶心。
什麽不入红尘的清冷道者,什麽温润端方的君子,都不过是装模作样的肮脏东西。
虚僞丶恶心。
宋昭晗捂着心口,压下这份刺痛,压下作呕的情绪。
“罪臣接旨。”他忍着哭意,将自己这连日荒唐的梦定了性,然後缓缓磕头,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结局。
祝萱宁认真地听完了圣旨的每一个字,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些时日苦苦寻求的东西,在今日便尘埃落定了。
她忍着泪,神情还有些恍惚,朦胧的视线里,却见一双玄青官靴踏入她的眼帘。
祝萱宁下意识地擡起了头,便见到了向自己递来的一方帕子。
“祝姑娘,该接旨了。”庾宣微笑着,见祝萱宁未接帕子,便轻轻替她擦干了眼下的泪,温柔地提醒她。
“臣女接旨。”
庾宣扶着祝萱宁站了起来,姬玉澄远远地看着,只是动了动唇,什麽都未说。
宴珩丹臭着一张脸,心情并不好,但他只将这个归咎于还没和祝萱宁完成交易,事情就结束的原因,他满眼复杂地看了看祝萱宁,甩袖离开时,顺带拉走了还杵在原地的姬玉澄。
“没事了,祝姑娘,我带你回家。”庾宣摸了摸她的发,他的音色温柔而低沉,令祝萱宁难以抑制地哭出了声。
他知道,她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能还会因为这件事,害怕丶惶恐丶没有安全感。
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他有很多时间能够解答她的疑惑,陪着她。
庾宣解下了带着风尘的披风,拢在她肩上,隔绝了那身刺目的嫁衣,然後护着她,一步步走出这囚笼般的四方天地。
作者有话说:至此,正文要写的内容基本都写完了,後续祝府的结局丶尤其是祝夫人还有祝瑜礼的下场,各个角色的结局,就放在番外了,应该还会放一些福利番外,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