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也比真正的奴仆强百倍。
不然还想怎样?
从只睡一段时间的通房到外室到妾室到王妃,是崔令瞻对这段关系的不断加码。
而她,并非不懂王妃意味着什么,也不是对好日子无动于衷,只是不甘心,太多的不甘心,日渐日汹涌。
无法忘记那段被他当作过玩物的过往。
霜降后的深秋,早晨出门穿夹了棉的厚衣仍觉凉风侵肌。
柳余琴从安国公府管事的口中得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京师的皇商确实在征缴大量药材,发往外地。
她问:“眼瞅着入冬,总不会哪里还有疫情?”
管事:“不好说,皂河县先是旱灾,后又涝灾,情况比周边的都要严重,几个月前就被朝廷封锁了,只准进不准出。”
消息灵通的人或多或少猜到了些,这种事哪朝哪代都经过,不过大昭今非昔比,医药水平空前提升,只要当地官员和朝廷配合不让疫情范围扩大,总能把伤亡损失降到最小。
然而天灾人祸一多难免引起朝野非议,再加上一群臭读书的嚼舌根,事态拱向了令人不虞的苗头,御史称坊间是这样流传的:人君不慈,上苍才降惩示警。
类似的童谣已经在定州流传开来,定州的几个世家大族郁气也越来越重,他们的亲族故旧团结起来,不断上疏陈情,施加压力,直把皇帝的老脑瓜子烦扰裂开,只得命户部和太医署着手经办。
先送些药材过去安定民心,维-稳大局。
比起朝廷运往皂河县的药材,毅王赏给凌云的药材速度更快。
九月廿二,它们被端放于红漆托盘,送进了凌府。
来使对凌云拱了拱手,笑道:“王爷向来念旧情,尤其是大人,令王爷记忆犹新,听闻大人因公受伤,特特赐下良药,命下官亲自给大人送过来。”
凌云抱拳欠一欠身,“多谢王爷挂念,下官不甚荣幸。”
“王爷说了,等大人把身子养好再一起冬猎,领略一番大人的高超箭术。”
“王爷箭术无可匹敌,下官怎敢在王爷面前献丑。”
“哪里哪里,大人莫要妄自菲薄,王爷的箭术哪能比得过您,最近总是歪,邪门着呢,前几日就歪了一箭,没射中靶心反倒射穿了一条过路的狗,哈哈哈。”
校场哪来的狗?
凌云笑了笑。
来使嗤笑一声,勾勾手,两名内侍将托盘交割到凌府下人手中。
双方虚与委蛇三两句,毅王的人循着原路大摇大摆返回,凌府下人查看药材,脸色微变。
全是药不对症,什么狗胆、狗脊、狗肾,最后还有一张市井常见的劣质黄狗皮。
分明是在警告自家大人,骂大人是狗。
凌云呵呵笑着:“原来神秘的裙下之臣是毅王。”
色-诱他时声称与毅王断了,殊不知私下好着呢,明里钓着毅王暗里钓着他,朝秦暮楚两头吃,也不怕哪天翻了船,被毅王当成黄狗扒掉皮。
什么玩意!
早知十六那日就把她睡了,看她如何向毅王交代。
一脚踢翻红漆托盘,凌云冷脸抱臂大步回了次间。
生气就中了毅王的圈套,生气是最没有用的,他大咧咧横躺在临窗的炕上,直勾勾盯着房梁,指腹轻轻摩挲水波鲤鱼纹的妆花褥子。
细柔,像是她大胆的双唇。
毅王为了她专程从军机营回城,救她姨母于水火,她应是极尽妩媚和手段服侍了毅王一晚,真不要脸。
下次,他不会再给她好脸色了。
……
程芙天不亮便偕同小桃逛了几家大药铺,伙计听闻要避瘟丸和雄黄丸,都说有,但只卖她一到两盒不等,再多就不行。
程芙:“此两味又没多稀奇,一般人家鲜有买的,我们为了行远路才多筹备几盒,敢问小哥,为何限量呢?”
“定州这几年不太平,朝廷怕出乱子,从去年就开始往那边运送药材,每次都不多,你们才觉察不出什么,直到今年才突然明显,如今每家铺子的情况差不多,我建议你不如每家买两盒,凑一凑得了。”
程芙:“小哥说得有道理。”
小桃见状,掏出钱袋子付钱。
到这里程芙已经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想。
主仆二人乘车返回双槐胡同,老远就见一辆阔气的马车停在胡同口,进了家门方知是拜访自家的客人。
客人年约五旬,穿缬纹印花杭州褙子,檀色泥金缘边的万字纹绫裙,非常和气,上来就恭恭敬敬地对着程芙福身,自报家门:“老奴姓姚,在卓侍郎府夫人身边服侍的,我们三奶奶身子一向弱,自从生完孩子更严重了,久闻柳家姨甥乃女科千金手,特来奉上拜帖一封,请程医女过府一叙,诊金都好说。”
荣升医员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常见,也是医女的主要收入来源,光靠朝廷那点俸禄肯定拮据。
程芙:“有劳妈妈专程跑一趟,民女定会尽心为三奶奶分忧。”
姚妈妈千恩万谢,留下厚礼作辞。
小桃说着“好香啊”打开礼盒,但见剔红抽屉共分了四层,每层码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果子,有秋县梨、海棠果、羊角蜜瓜,还有南方才有的凤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