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稀罕物。
次早来了一群营造司的女工匠,她们全部站在杨家的院内,杨氏陪着笑过来说明原委。
土砖实在是太脏了,崔令瞻无法容忍阿芙长期在此般环境生活,必须换成打磨光滑的青砖。
窗子更差劲,不透光也不透气,如此冷的天,势必要经常关着,而她时常闷在屋里,岂不把人都闷坏了。
工匠们要为柳家上房东西两边的窗子都换成海月贝打磨的明瓦,半透明,阳光洒进来晒得暖烘烘的。
这是通知又不是商量,程芙淡淡道:“随便他。”
情人热忱又贴心,她却冷着脸,落在旁人眼里未免不识好歹,只有程芙自己清楚,崔令瞻又开始管东管西了,恨不能无时无刻不控制她。
就差派个芳璃过来监视她一举一动。
她有些恶意地想,等崔令瞻从军机营归来,发现她跑去了疫区,不定要如何气恼,大发雷霆。
那样才好,他不是口口声声想她疼她,就问他敢不敢去疫区送死?看似无所不能的的毅王可不擅长医术,说不准就出事,到时……恶意到此为止,她发现自己并不擅长用天灾人祸的不幸来诅咒别人。
反正想法也只是想法,谁的心里都会有阴暗,况且毅王也不可能去疫区。
他的小命金贵。
辞别杨氏,程芙扶着姨母登车,前往太医署站班,听医官训话去,因今日乃十月初一。
初一固定例会,十五则看医官心情。
自从身份揭开,柳杨两家很难再亲密如故,杨氏目送柳家姨甥上了车,方才摇首轻轻叹了口气。
车厢里,程芙对姨母道:“卓府的管事直接派人接我上门问诊,待会您忙完了自己坐车折回吧。”
柳余琴点点头:“我也回不了,我得去寿善药馆。”
娘俩隐约听见了银子的响声,相视一笑。
“记得谨言慎行,大户人家最忌多嘴多舌,不该管的莫要管,任何事的前提得是自保。”做长辈的总有操不完的心,主要是她怕了,害怕阿芙也像她一样耿直。
秋嫔有孕一事,以她的聪慧又岂会反应不过来,可无辜的胎儿使得她再三迟疑,最终坏了邱贵妃好事,越想越怕,至今心有余悸。
程芙靠着姨母道:“您且放心,我本就寡言少语,上回的教训我早已牢记,一切都有分寸。”
她们离开后,杨氏熟练地打开了柳宅,安排工匠进门。
这群人均出自工部营造司,见过不少贵人,做起事情十分规矩仔细,在柳家仆婢的配合下,小心翼翼搬出家具,开始铺地砖。
敲敲打打,娴熟又利落,照这样看最多两日便能完工。
而程芙和姨母只需在杨宅借宿一晚即可。
杨氏捏着帕子来回踱步,把所有细节都叮嘱完才退到院子外歇口气,目光噌的一下子点亮了。
好漂亮的孩子。
只见又矮又圆的徐氏身边站着个少年人,高个子,白皮肤,黑眼睛,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红润润,越看越水灵。
徐氏主动打招呼,道:“杨姐姐好呀,这是我侄儿,今日才到京师,明年就要参加春闱的。”
音色轻快爽朗,浸润着满满的骄傲。
杨氏:“这孩子才多大,就要参加春闱?”
每个人都会这么问,徐氏等的便是这句话呢,她笑容更甚,偏头看一看自家的侄儿,柔声道:“已经满十七,确实还小了点,不过运气好,今年侥幸中了我们广江省的解元,广江学道亲自送他来的京师呢,一文钱路费都不要哥哥家出。”
说罢掩着帕子咯咯笑。
徐峻茂抿笑,耳朵微微泛红,揖礼道:“杨婶婶。”
“嗳呀好孩子,真了不起啊,怕不是广江数一数二的神童。”杨氏纳罕道。
“哪有什么神童,顽童倒是有一个,被我哥哥拿着棍棒教出来的。”徐氏谦虚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叙起了话,不多时又被其他闻讯赶来的邻里围住。
解元诶,观赏性仅次于三甲进士,那不得当奇景好好端详。
主要是徐峻茂唇红齿白,质如玉露松月,看上去乖巧又可爱,属于各个年龄段女子看一眼都要觉醒母爱的那一类。
然而十七岁都能成家了,也不是真的小,那再水灵也不可以上手掐他的脸,于是婶婶姨姨大娘们围着徐峻茂左夸夸右夸夸,夸了好一会,才放他回家。
徐氏走路带风,继哥哥之后,徐家总算又出了一棵读书的好苗子,那不得把小侄儿伺候好了,明年春闱,成败在此一举。
姑侄俩回到家,下人们还在搬箱笼,整理书册,表公子的房间在一进院采光最好的东厢房。
徐峻茂站在院子里道:“姑母,我说的人就拜托您了,您可千万别忘记叮嘱姑父为我打听。”
他不好直接请求姑父,未免落得读书三心二意的印象。
“知道了知道了,科考在即,莫要胡思乱想,待你高中,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徐氏生怕他冲动之下耽误前程。
毛都没长齐呢,整天芙妹妹芙妹妹的,也不嫌害臊。
午后,双槐胡同又来了大人物,京师顺天府的府丞之子。
正四品的京官呐,在皇亲国戚聚集的什锦胡同一般般,可放到西门桥市附近妥妥是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