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论起来,被地头蛇整治的风险远大于感染瘟疫的。”
崔令瞻:“被别人整治,她不见得往心里去,只有本王才会被她记恨一百年。真吃了亏才好,免得以为所有人都像本王这般让着她。”
不是什么话都可以接的,比如此刻毅王发-泄的郁愤之言,墨砚连忙假装没听清。
嘴瘾一过,担惊受怕的事情遽然一齐涌上心头,崔令瞻颓然倾坐亲卫递来的交椅。
除了瘟疫,另一件事同样使人不安。
崔令瞻盯着月升,目不斜视,忽然道:“她和荀叙在燕阳便你来我往,亲热有加。”
墨砚愣了下,赔笑道:“奴才觉得不至于呢。俩人当时连面都没见过,还在您跟前过了明路,来往几封关于医道的书信……不至于,真不至于……”
“现在见面了,每日同进同出,应是好得不得了。她那点心眼全用到本王身上,只会与本王对着干,换别个,随便许她些好处,她就感恩戴德。”崔令瞻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落寞道,“荀叙惯会哄女孩子开心,怕是把她卖了,她都要千恩万谢帮着人数钱的。”
一番话下来,含酸拈醋,听多了竟又有些可怜。墨砚叹了口气,强笑道:“芙小姐最是稳重,连您她都……不是?哪里就会被外面的人一两句好处哄走。”
崔令瞻沉下了脸,想来是因为墨砚那句程芙连他都不放在眼里的话不中听。
墨砚敛声屏气。
崔令瞻越想越气,一拍扶手站起了身,拂袖大步流星走回营帐。
那可怜的厚羊毛毡帘子东倒西歪,险些被他摔散架。
好大的气性!墨砚缩了缩脖子,可光在背后耍气性有何用呢?芙小姐听不见看不着的,关键到了芙小姐跟前,王爷又抖不出威风……
抖不出威风倒也罢,一见面还会触芙小姐逆鳞,明明也不是木头,嘴也不笨,只不知为何,永远都哄不好芙小姐。
崔令瞻仰首躺在厚厚的羊毛毡上,想着那个把他的魂儿握在手心的姑娘。
她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时会不会有一刻想起他?
她还记不记得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他们本可以定亲成婚了……
可他又想起她幽怨的眼睛,在他身子下小猫儿似的,如泣如诉,无助地摇首,又委屈又可怜。
其实他知道她心不甘情不愿。
可他偏要假装不知,就是欺负她,哄着她稀里糊涂把身子交给了他,又盼望她也能像他般沉醉其中,日久生情。
可他欺负她,她怎么会喜欢他呢?
冬月初二,大前天下的雪零零散散分布在屋檐树梢,今年比往年都冷。
人们换上了厚厚的棉衣。
程芙穿了厚夹棉短袄,外罩窄袖衫子,抱着一筐草药拐上二进院庑廊,迎面撞见荀叙。
两日未见,不知他在忙什么?程芙满心都是菩萨丸作坊,终于见到他,双目噌的发亮,小跑过去,喊道:“荀大哥,你去了哪儿?昨天我还找你。”
荀叙慢慢转过身,看她,慢慢笑了笑:“偷偷审了郑银匠,请他吃了几拳,他便什么都招了。”
程芙:“他不招我也知他受谁指使。”
“他招了在菩萨丸作坊扯矿炉。”
程芙满眼惊喜,险些打翻了药筐,“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点与我说?”
荀叙替她拎药筐,于她来说真的很沉。
程芙摆手,“我自己提,没多重。”她的心思都在他的重大发现上,“快跟我说说吧。”
“为了防止他走漏风声,我把他关在地窖。”
“万一他家人找不见他……”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一个人,家里原本就剩下一个媳妇,现在被他祸害死,再没有人在意他回不回家。”
“他不是声称上有老下有小……?”
“傻子。”
“……?”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还真信啊?”
“也是,品行如此恶劣之人,嘴里没几句实话。”程芙又道,“可你方才不是说他在作坊里扯矿炉,若是消失太久,被其他工匠发现……”
“明晚四更,咱们去趟作坊,平安和喜乐负责捉人,你查看方剂。”
“那你做什么?”
“我保护你。”他回。
第60章
程芙笑了,是那种很放松很坦然的笑,大大方方回他:“谢谢啦。水饺午膳前就给你们送去。”
她记得范吏目过午不食,自然是越早送越好。
“你做饭不难吃吧?”荀叙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