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是在书房批阅文书,还是在庭院漫步,甚或是接见不那么重要的属官,她总在不远不近处,或静静做着女红,或捧着一卷书册,目光看似慵懒,实则如同最警觉的母豹,随时感知着周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她曾笑言,如今安西虽大,但对我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她目光所及之处。
我麾下其他因各种缘由聚集而来的女子,也被她以“王妃”的身份不着痕迹地重新安排。
妇癸夫人,这位来自宗庙、身份特殊的美妇,因其沉稳细致的性情与熟谙古礼文书,被母亲当做处理日常公文信笺的“秘书”来使用。
她与薛夫人的精明干练、吡加夫人的沉静内敛各擅胜场,共同构成了王府内务文官系统的核心。
薛、吡加二位夫人也被特旨恩准,在新建的恢弘王府中拥有独立的精致院落,身份虽为“夫人”,实则领王府二等文官的职司与俸禄,参与商贸、矿务等机密。
韩姬夫人(原阿尔托莉娅)则因其异域背景带来的不同管理视角与绝对的忠诚(至少表面如此),被擢升为王府内宅女仆长,总管一应仆役调度、物资保管与日常维护。
她的两个女儿,罗克珊娜与阿塔莎,也在母亲的肯下,跟随韩姬学习打理事务,逐渐成为王府内年轻一代的管事侍女。
然而,母亲(夫人)划下了一道不容逾越的界限所有这些女子,无论身份为何,皆不被允许靠近王府北侧那片被竹林与高墙环绕的幽静区域——那里,正是最早我与母亲相依为命、承载了无数复杂记忆的旧日小院。
新建的西凉王府固然极尽恢弘奢华,飞檐斗拱,亭台楼阁,占地广阔,象征着无上的权柄与财富。
但在夫人的坚持下,我们日常起居的核心,却依然设在那旧院翻修后的“偏房”之中。
她似乎格外眷恋那里的一切,认为只有那方小天地,才真正完全属于“我们二人”,能让她忘却外界的纷扰与算计,全心沉浸于“妻子”的角色。
这里没有安排任何额外的婢女或仆役,洒扫庭除、烹茶煮饭、乃至夜间守候,皆由夫人一人包办。
她几乎做到了一日十二个时辰对我形影不离,将那种混合着爱恋、占有、保护欲的专注,挥到了极致。
有时在深夜,我于梦中惊醒,总能看见她并未沉睡,或是倚在窗边望着星空,或是就着烛火缝补我的衣物,确保我始终在她的视线与感知范围之内。
这种全然掌控与紧密无间的相处,时间久了,反而让我心中生出一丝别样的好奇与……隐隐的评估之意。
我深知她武力群,昔年便是凭借绝伦的武艺与统兵之能威震北疆。
但具体强到何种地步?
与我麾下这些历经血火淬炼的顶尖将领相比如何?
这关乎未来许多计划的细节,也关乎我对她个人实力认知的最后拼图。
于是,一日天朗气清,我以“检验王府近卫将领实战能力,以备遴选贴身护卫”为由,将韩玉、韩、黄胜永、韩全、玄悦、玄素六人召至城外的朔风军大校场。
这六人,韩玉勇猛无俦,韩根基扎实,黄胜永经验老辣,韩全虽偏后勤但武技亦属上乘,玄家姐妹更是镇北军系统中有数的女中豪杰,内力剑术皆臻一流。
他们,可视为我麾下武将武力的一个缩影。
我没有提前告知母亲(夫人),只说是寻常校阅。
当她得知我的意图,并看到场中六员大将顶盔贯甲、严阵以待,而我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她时,她先是一愣,随即嫣然一笑,那笑容中竟带着几分孩童即将得到心爱玩具般的雀跃与一丝……居高临下的轻松。
“夫君是想看看为妻的‘本事’,还退步了没有?”她轻声道,随手将挽起的长用一根玉簪固定,褪去了外袍,露出其下便于活动的劲装,那高挑丰腴、比例惊人的身段在阳光下更显惊心动魄。
她没有穿戴任何甲胄,甚至未取惯用的长兵,只是从兵器架上随意提起一根未开刃的浑铁长棍。
“你们六个,一起上吧。”她步入校场中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威压,“让王爷看看,尔等是否有资格,在他需要的时候,挡住真正的危险。”
韩玉等人虽知统领(王妃)武艺高强,但被如此“轻视”,又是六对一,身为武将的傲气也被激起。
六人交换眼神,默契地散开,结成简单的合击阵势。
然而,战斗——如果那能称之为战斗的话——几乎在开始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悬念。
当六人气息提至巅峰,即将动雷霆一击的刹那,母亲(夫人)只是看似随意地将手中铁棍往地面轻轻一顿!
“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为之一窒的巨响!
以铁棍杵地点为中心,一股肉眼几乎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淡金色气浪轰然炸开,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
气浪并非无序扩散,而是带着一种沉重的、山岳般的压迫感,精准地笼罩向韩玉等六人!
内力外放,凝气成形,范围压制!
当其冲的韩玉、韩、黄胜永、韩全四人,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当头压下,仿佛瞬间背负了千斤重担!
他们鼓荡的内息被这外来且强横无比的力量一冲,瞬间紊乱,提至一半的气势骤然溃散,胸口烦闷欲呕,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更别提起有效攻击了。
四人脸色骤变,眼中尽是骇然,他们知道自己与王妃有差距,却没想到差距如此之大,竟连近身都做不到!
唯有玄悦与玄素姐妹,内力修为更为精纯深厚,且自幼同修合击之术,心意相通。
在气浪及体的瞬间,姐妹二人同时娇叱一声,周身泛起淡淡的玄色气芒,竟勉强抵住了这股恐怖的压迫力,虽然同样身形微沉,面色白,但至少稳住了阵脚,并且同时拔剑出鞘!
“咦?有点意思。”母亲(夫人)眉梢微挑,似乎对玄家姐妹能扛住她的内力压制略感意外,但随即,她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