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骑了十个时辰的马,只与她说了简单的几句话。
没有恶语相向,没有发泄怒气,更没有做出任何惩戒或是强迫的举动。
他究竟有多累,才会倒在她床上,顷刻睡熟?
他千里迢迢赶过来,难道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吗?
这个念头,让程芳浓心口蓦然悸动。
怎么可能?
好不容易揪出皇太孙,他定是为了亲自押解皇太孙回京,才来到此地。
见她,只是顺便。
所以,办完事,便不告而别。
程芳浓悄然说服自己,默默用膳。
可不知怎的,她手腕不自觉地发颤。
今日早朝必然错过了,以他的脾性,应当不会再荒废明日的朝会,难怪他走得那样急,猝不及防。
可是,一连几个日夜,不眠不休,他的身子,吃得消吗?
“今日,他歇了多久?”程芳浓艰难开口。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关心这个。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姜远能看出程芳浓情绪的变化,他心里堵得慌,为他们着急,却束手无策,“醒来后,便去审那位皇太孙。可在那之前,他竟然突然开口问臣,那棉被是谁替他盖上的。”
“皇嫂可知,他心里希望是谁?”
“姜统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程芳浓深深吸一口气,抬眸,挤出一丝浅笑,“我会好好想想你说过的这些话。”
程玘面甜心苦,皇帝呢?
在做了那么多折辱她的事之后,他真的喜欢上她,是想待她好的?
皇帝率一队人马离开小镇后,只挑了一名近卫随他先行回京,余者押送皇太孙,日夜兼程送往诏狱。
他骑的快马,中途在驿馆用了晚膳,另换一匹马,便再未休息过。
紧赶慢赶,终于在早朝前一刻,刘全寿脖子都快望断的时候,及时出现在紫宸宫。
拿温水细细净了面,换上龙袍,他脚步稳健朝着该肩负的责任走去。
虽许久未歇息好,他思维仍敏捷,处理朝政时,一如既往。
满朝文武,除章首辅外,无人发现他曾离开京城。
散朝后,回到书房,皇帝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倦意滔滔。
他闭上眼,轻捏眉心,脑中浮现出客栈那间简陋的厢房。
佳人的容颜,衾被上的香气,宛如一场梦。
出京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看到她时,会盛怒,会用尽手段让她惧怕,让她知道乖乖地回到他身边。
可真到了客栈,他甚至近乡情怯,迟迟没打开那道挡在他们之间的隔扇门。
怕惊扰她,也怕自己一冲动,做出什么事,将她推得更远。
见到他,她已是总想后退、远离了。
即便他克制住,没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她依然选择在他睡熟后躲开。
她对他,毫不在意,毫不关心。
没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似乎过得更好,更自在。
上元夜那晚的程芳浓,有多可恨,便有多可爱。
可那样娇俏的程芳浓,他只短暂见过。
如今的程芳浓,似乎是他一手造成的。
想将她囚在身边,可她显然不是甘心被养在笼中的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能找到她,抓住她,可她能跑一次,就能跑第二次。
良久,皇帝睁开眼,持起狼毫笔,写下一份简短的谕令。
“万鹰,替朕去一趟青州。”皇帝将谕令递给他。
薄薄一张谕令,可皇帝的眼神,无端让人觉着,这谕令沉甸甸的。
才半日,万鹰便匆匆回京:“皇上,属下在驿馆正巧遇上了谢家人,乃是谢太傅嫡子和次孙,二人受谢太傅嘱托上京。”
三日后,皇太孙被关进诏狱。
此时,程芳浓对京中之事一无所知。
离开小镇前,姜远奉命,给了掌柜夫妇丰厚的赏赐。
程芳浓也将剩下大半的盘缠给了掌柜娘子,那些东西,她一时是用不着了。
掌柜娘子倒是热心,怕姜远他们这些大男人不够细致,亲自替她置办了好些衣物、首饰、吃食。